“絕不分開走。”他說。
“好,絕不分開走。”那時新嶼明明留在了他身邊,從那時起,這條命途,山東、廣南、夔州、黔西、川蜀,委實近二十年都沒有分開走啊何以今日,生死殊途
就在他情緒崩潰之際,崗哨發現有金軍夜襲,甚好甚好,來送人頭,后來他腦海中有過大半空白,視線里卻全部都是紅色,不記得自己怎么就有力氣從哪個方位沖進敵陣的,不記得紇石烈執中的那些部下是被刀砍還是被手撕甚至是被生吞活剝不記得畢再遇和許俊目睹這生靈涂炭后的驚愕表情。
烈風卷旗,遍地尸骸,沐浴血雨的那個戰鬼仰天長笑,縱然惜音劍第一時間參與輔助也是到他殺過半時才挽回來。
他陡然從猖狂跳到頹廢,思緒不知怎地飄回了云霧山上,那段年少輕狂的好日子,那天他正在擂臺比武,遠遠看見吳越和石磊一臉紅暈地走過來,沈依然沖上去拉住石磊手一個勁地問“為何女扮男裝”、“喜不喜歡吳大哥”,洪瀚抒看他們溫馨,笑著說“這樣也好,石磊對吳越早有好感,吳越不知石磊是女子,歹人反倒做了月老。”
那幾個人,吳越、石磊、依然、瀚抒,他們四個,當時都在看臺上,現在,卻沒有一個還在
悲從中來,情難自控,又要入魔,沉悶中忽然聽得一個聲音說“我還在,還有我,我一直都在”
他猛地從十年前被這聲音抓回來,見他回眸,那面容越來越清晰,那聲音越來越深情“看臺上,還有宋賢、獨孤大俠、宋堡主、天哥、文暄師兄、陵兒,云霧山前十,大家,都還在”
縱然用了十分情意,也不知林阡能接受幾分,好在他眼神漸漸變回正常。
是的,吟兒因為她還活著,他身邊的人還有很多,太多“都還活著,要為犧牲的戰友,報仇雪恨”
“是”吟兒強顏一笑,噙淚說,“軍師說,不需她調動,天驕、越風和聞因,聞訊一定已經抽身南下,中線你且交給他們,終究會反敗為勝。”
他眼中腥熱褪盡,才發現置身血海,苦嘆“我又”已記不清這是今年的第幾次。他在淮東的威信經此一戰全然崩塌,所幸還有畢再遇可以抵擋金軍“我們,盡快去淮西吧”
“見完宋賢再走,可以嗎。”她知道他之所以急著走,根本不是逃避可能的輿論,而是迫切對仆散揆求戰。這狀態實在太可怕了,對上紇石烈執中還能威懾,對上仆散揆指不定是找死。她必須給他和畢再遇解釋清楚,同時讓楊宋賢緩沖他的心傷。
那兩日,宋賢雖至,畢再遇雖理解,楚州盱眙雖安定,紛至沓來的鄧唐戰報委實教眾人都給林阡的精神狀態捏了一把汗,此值天驕、越風與吳越、洛輕衣的交接段,過程中最驚撼人心的,卻不是百廢待興的據點,而是被摧枯拉朽后遲遲不能恢復的海上升明月。
緣起十月二十那晚,“朱雀”擊殺和生擒了海上升明月的“驚鯢”一脈的兩位第三級,因為剛啟用不久尚不成熟、加之上線不能及時調控而使整整一脈都收到殃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