阡吟皆是一怔循聲看去,那棵樹并不高大,怕是八年前淮南爭霸之后才栽的,如今卻也已經茂盛挺拔。
“當年我才出川蜀,到這兩淮來建立據點,第一處便是楚州。后來,飄雪和飄云,都是出生在這里的。”百里笙臉上帶著平靜的微笑,大多數人不知道,江淮四大幫會的這一家,有過個獨特的名字叫“百里笙歌”,便是出自他和妻子的名字。
“百里幫主,此戰結束了,我會讓飄云回江淮,長伴膝下。”林阡鄭重說,飄云是百里家唯一的后人,也是洛氏難得的骨血了。
“主公若是早于我回了川陜,記得告訴對飄云轉達飄云吾兒,早日帶個姑娘回見父親。”百里笙以倚老賣老的語氣,生生打破了氣氛的凝重。
“當然,若是抱個孫子來就更歡迎了。”許俊笑著打趣,學著百里笙語氣。
秋冬之交,論形勢的輕重緩急,楚州基本已度過危機,百里笙、楊宋賢等人皆留下輔助畢再遇,抗拒紇石烈執中、軒轅九燁這等“缺糧精兵”,所以還能容得下短暫的輕松釋然。
但淮西皖地,金軍壓境、迫在眉睫,使阡吟不得不連夜趕去與李君前會合
皖地邊遽告急,淮人渡江以億萬計,江南震動,眾情惶惑。昨日,有兩騎身著金國服飾躍馬江岸,宋民如驚弓之鳥傳言“虜人至矣”,一旦聞訊,渡舟紛紛斫纜離岸,櫓揖失措,渡者攀舟,覆溺數十百人。據聞建康城中的官吏都驚慌失措“吏顫余前,不能持紙”。甚至,已有人勸說丘崈大人放棄廬、和州,退守長江,丘崈卻搖頭堅決“棄淮則與敵共長江之險,吾當與淮南共存亡。”
仆散揆渡淮之勢日益壯盛,民眾恐慌,等閑官吏驚懼,雖最高長官不肯棄守,卻不容置疑已到存亡關頭。
萬國盡征戍,烽火被岡巒。
中線荊襄暫定,說回西線秦州。十月廿四那日,一直跟在寒澤葉身邊磨練、被金宋公認“進步神速”的宋恒,獨立作戰后終究不夠成熟,于不經意間流露出防守破綻,被金將術虎高琪輕易奪占一座營寨。誰料術虎高琪屁股還沒坐熱,又被這家伙趁夜強行把營寨搶了回去,不禁令人驚疑武功當真可以作為謀略的填補
術虎高琪叫苦不迭,連連點頭“就是有人可以靠蠻力打仗”而與他掎角之勢的羅洌,是楚風流這些年來一手栽培,耳濡目染著金國年輕一代的最強用兵,自然不可能承認這一點“胡說八道,縱使林阡都三番四次敗于王妃手,他宋恒算哪根蔥”
近日,羅洌也同樣一日千里,從平平無奇的“楚風流副將”,一躍而入完顏永璉的法眼“他不比宋恒差”。變強,初衷只是不想楚風流過于操勞,未想,發憤圖強、研讀兵書多了,到真是融會貫通并投以實用。靜寧會戰中就曾挫敗百里飄云“夜襲翠屏山”計謀的羅洌,今次在秦州之戰,單是為楚風流的一句夸獎,便卯足了勁要剔出宋恒薄弱,當夜就功夫不負有心人,硬生生撕開了宋恒背后的一處漏洞。
如今的宋恒活像一輛剛撞過才拼好的車,強則強矣,千瘡百孔,先是遭到羅洌和術虎高琪前后夾攻,被擊敗后又被他們反復圍截楚風流為了磨練后輩同時也是確保他們順利摘取軍功,雖隱在幕后卻竭盡所能給他們排宕開了每一支聞訊來救的宋軍。
所以從廿五以后,屢戰屢敗、深陷敵境、最終流落到伏羌城一角的宋恒,再也沒能和宋軍主力聯絡上,而只是間或出現在楚風流對完顏永璉的稟報中“此人必須盡早扼殺,否則他日必將貽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