渾噩中他看到那霸悍女子抱緊了昏迷的他急切呼喚,他的神智也在一息之間被她淚水染得通明,卻不想當人,因為太難,他不配啊。這些天來一直如此,思緒一旦朝腦子里比較亮的地方去,他就難過得想直接撞墻,他對自己說不如不去想。
然而,越是虛脫,越覺得亮。就在這被雷劈過又中劇毒的狀況下,他忽然找回來一絲半縷的良知,不由得奮力抓緊了面前人的衣衫本能喊“吟兒”
“師父師父您可算醒啦”被他抓緊的人卻不知何時換成個俊朗少年,雖是男兒,卻和太多人一樣,看到他之后就禁不住淚落滿襟,見他蘇醒還喊吟兒,更是喜得一下就忘形撲進他懷中,“真的是師父聽弦這趟沒白來”雖被隴右人尊稱了多年的神威天將軍,可是無論再過多少年,辜聽弦還是他那個頑劣的小徒弟。
他看到這少年,雖眼熟卻大感失望,只因為這地方也不再是他被那女子抱著的荒野里了“這是哪里你是何人”虎背熊腰前后左右高速轉動,生生把一個緊抱著他的辜聽弦甩跌在地,再然后,他沖著辜聽弦吹胡子瞪眼使出渾身解數拒絕靠近,大概意思是,有病吧這么大的男人還抱著我
正巧軍醫來給辜聽弦看傷,聽見里面雞飛狗跳,停在帳邊進退兩難。辜聽弦看他身上有被什么武器劈裂的地方正在噴血,關心則亂,唯能毫不計較地、囫圇承受和消化了他給自己的這一報復性打擊“唉,他傷口裂了,先給他醫吧。”
軍醫卻沒樊井那種膽,喊了半天沒敢進來跟怪獸獨處,最終還得辜聽弦親自來裹纏。一邊忍受著師父對自己的嫌棄和推搡,一邊又是激動又是高興又是蹊蹺又是想哭,辜聽弦至情至性正欲宣泄,想起這是戰場,急忙咬緊牙關早就說了,師父活著就好,既已實現,辜聽弦你何必再存什么乞求
青面獸原還分辨出了辜聽弦對自己好,猛然卻是一個激靈“你把他藏哪兒去了”青面獸想起來,他是弄丟了一個部下,這才和柴婧姿下山來找的。
“沒藏師娘幫我打敗了劉鐸,然后她就去了東邊,說要助越將軍他們拒敵。”辜聽弦誤解是“她”,趕緊回答。
帳外,分明已天色向晚,漫天是云霞綺麗,緋紅色,就像那個本該是母夜叉的彪悍盟主,某一個低頭回眸時的嬌羞容顏。
再想起她破損衣衫下的冰肌和玉骨,青面獸忽而心念一蕩,差點把五胞胎的事拋去九霄云外。辜聽弦給他包扎完了轉到他面前來,突然看到他臉紅到脖子跟的奇怪樣子青面獸瞬然變作了關云長辜聽弦不禁啼笑皆非“怎么這是喝酒上頭了”
青面獸緩過神來,抓耳撓腮,連連捶頭“婧姿姐說得對,怎能重色輕友”一骨碌爬起身、想要趕回臨江仙去察看,指不定那部下已經回去被錯過了,“對了,婧姿姐呢”這些天來,他雖然很排斥柴婧姿對他動手動腳,卻也習慣了甚至依賴著她對他頤指氣使。
“師父你去哪外面危險啊”辜聽弦意料之外,愣了一愣,趕緊來追。
外面當然還危險著,小青杏和石峽灣的攻防戰還在延續,辜聽弦也是剛剛才清點完關川河的戰場。
追溯回今天的早些時候,張鑒劉淼率眾從小青杏往大圣山進發。快到目的地之際,他們收到了柏輕舟要求停止進軍的號令,據說傳令的同時她也已派遣辜聽弦到石峽灣西麓嚴陣以待。然而張鑒劉淼這千余軍馬哪那么輕易說開回就開回隴西軍的速度本來也就一般,何況昨晚才剛鬧過叛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