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一方,何勐,數不清的英烈,郭子建,袁若,無休止的傷兵,他們,全都是他對不起的人。最痛心的莫過于他們臨死前或苦撐時全都在強調著一聲聲“主公”
就是這些他終于聽見的“主公”,穿越了時空,穿過茫茫人海,穿透耳膜硬生生地疼,教他繼續不配活也不能死
日痛夜苦,入髓刻骨。一邊灑酒一邊喝,他就像個無賴醉漢,隨便賒借了一條小船,歪歪斜斜地在滄海中漂流,浪大些便可以飛蕩到天涯盡頭,漠然回望著此間的動亂九州。
后來他卻終于還是給自己找到了繩索,試著將這不系之舟拴起。其一是不想關注著他的他們擔心或絕望,尤其吟兒;其二是深知他如果再這樣下去,只會將這份消極傳遞開去,很可能會連累更多的華一方和何勐出現
渾噩中他開始努力以比較好的狀態去祭奠死者和探視傷兵只可惜那個屬于過去的林阡的言行舉止,并沒有被他現在這副荒魂和空殼支撐太久。
傷兵營里他意外地看見那個女子的存在,無意中知道她竟是為了他才病入膏肓。
映入眼簾的憔悴紅顏,如何還是他走之前的那個奇謀險兵運籌帷幄
“輕舟,我原該帶給你們理想的實現,卻將你們一個個害得現在這般”恍惚中他終于開口自責,這是他回到盟軍幾天后第一句正常的話,在柏輕舟的病榻前他黯然神傷。
輕舟噙淚搖頭,強忍咳嗽,語氣里全然憐惜“不,主公,本就不是你一個人該承受”她一直認為,去年年末西線宋軍的碾壓之勢,全都被金軍以報復形式碾去了他的身心。
“王,還記得怎么笑”苗家女子清清冷冷站在帳邊,等他準備離開時才托著簾子喚他,卻是不讓他通過,難得露出個示范性的微笑,“笑了才準走,否則放蛇咬死她。”
“慧如”他見何慧如眼含殺機,知道這魔女難以揣測,不得已而強顏笑。
“就是這樣,是我的王。這般風流人物,不笑真浪費呢。”慧如斂了笑,語帶威脅說,“六梟之一何慧如,是受魔門之主的號令,才無時無刻不守護著她。”言下之意,請你好起來,務必。否則一切條約都不起效,所有承諾都不作數。
林阡第二次被人看見笑容和生機,卻是路過王堅和余的切磋、他給他倆指點刀法中的錯誤、他倆說青面獸就是這么教他倆的時候。一旦順著兩個小少年的回憶找到那個用刀氣震破水缸的青面獸,林阡雖在悲痛欲絕的心情下都忍不住地啞然失笑。
兩個事件串聯在一起,暗處的關系都是“擔當”,他是魔門的主,他是他倆的師父,他還是盟軍的主帥,怎么可以就這樣萎靡郁悶地活著
“既然已經走完令他清醒的第一步,是時候邁出救他的第二步消除他身敗名裂的惡果。”徐轅和吟兒從他清醒而歸的第一天起就是這同樣的一個想法。從那時起他們就已經決定,他不能一直在帳中,必須鼓勵他有空出來小范圍地活動,至少那樣他會被周邊的抗金情緒濡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