據她所知,娘死后,爹鎮守揚州整整三年,一刻也沒離開過,直到宣仁六年,才因先帝宣召而回京。
“是。”龐嬤嬤點了點頭,一個字都說得那么艱難。
她還記得,那會兒侯府上下歡天喜地,都在說,侯爺馬上要凱旋歸來了,她也是這么告訴大少爺的。
“我知道了。”顧燕飛意味不明地說道。
天花。
這兩個字像是利刃般深深地刺在她心口,利刃在心口反復攪動著。
顧燕飛的眸底掠過一抹凄厲的血色。
心口似有暴虐的海浪般在不斷地翻涌著,一浪拍著一浪,一浪比一浪高。
她忍不住就去想,要是十四年前,大哥沒有“性命垂危”,那么,娘親就不會匆匆地從泗水郡趕回京城,以至在路上早產而亡。
一切都不會是現在這樣
要是娘親的死不是意外,而是旁人的一場陰謀。
那么自己上一世短暫的這一生,又是何等的無辜
顧燕飛起了身,心潮翻涌,只丟下一句“嬤嬤,你好生歇著,先養養傷,身子最要緊。”
龐嬤嬤看著顧燕飛纖細的背影,想叫住她,最后終究沒出聲,腦子里更亂了。
顧燕飛大步走出了東廂房,一直來到了廊下才駐足,抬頭遙望著前方滿是風雪的夜空,望向了京城的方向,望向某個她此刻根本就看不到的人
密密麻麻的雪花隨風撲面而來,可是顧燕飛渾不在意,似乎全然感覺不到寒意似的。
上輩子的那些回憶再次浮現在她眼前,連帶那些曾經的疼痛、悔恨、苦楚、悲憤全都朝她涌了過來,幾乎將她吞沒。
她的心魔再次瘋狂滋生,眼里的血色漸濃,在她漆黑的瞳孔中張牙舞爪。
心中有一個聲音在撕心裂肺地嘶吼著
為什么
她的一生,到底是為了什么
她感覺體內似有一頭肆虐的野獸想要瘋狂地釋放出來,瞳孔的血色翻涌,幾乎要徹底侵占眼眸
雙目赤紅。
忽然間,一絲絲清涼的感覺從頭皮的毛孔鉆入腦中,涼意沖刷著大腦。
瞬間,就像是有人當頭給她澆了盆涼水似的,思緒變得清明了起來。
顧燕飛抬手撫上了束發的那支白玉梅花簪,指下的觸感清清涼涼,細膩柔滑。
她一度失控的情緒慢慢地平靜了下來
她依舊迎風而立,衣袂飛揚,翩翩起舞,似要隨風而去。
“姑娘,小心著涼。”
后方的卷碧匆匆追了上來,給她披上一件厚厚的斗篷,有些擔心地看著她。
想著方才龐嬤嬤說了很多關于先侯爺與夫人的事,卷碧在心里猜測姑娘是不是為此難過了。
人死不能復生,卷碧也不知道該怎么安慰自家姑娘,只能默默地陪在一旁。
顧燕飛站在那里,一動不動。
簪子的涼意源源不斷地沖擊著她狂躁的心緒,她眼里的血色也逐漸褪去
師尊說,她的道心修得還不夠,所以才會一次次為了心魔所累。
天道對每一個人的命運都自有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