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外面的嬤嬤一聲驚呼,身穿大紅新郎袍的慕容雍像一道疾風似的大步流星地闖進了內室中,那些嬤嬤與婆子們根本就攔不住慕容雍。
迎面而來的就是一股令人聞之欲嘔的臭味,那么濃烈,那么刺鼻。
連門簾外的嬤嬤也透過縫隙聞到了這股可怕的氣味,差點沒被熏暈過去。
慕容雍心涼如冰,心里十分確信這是尸臭味。
他一眼就看到了站在架子床前的長輩們,壓住心頭如翻江倒海般的情緒,抱著最后一絲期望,慢慢地走了過去。
“阿雍。”
慕容昊等人全都看到了慕容雍,兄弟三人下意識地在床前擋成了一道人墻,試圖阻擋他的視線。
但是,慕容雍目標明確,毫不遲疑地推開了離他最近的慕容二老爺,走到了架子床前。
入目的是一具腐爛的女尸。
頭發連著頭皮一起脫落,灰色的眼珠子從眼眶中落下一半,嘴唇也腐爛了大半,可以看到流淌著膿水的血肉間露出白骨與黃牙
尸身上已經沒有一塊完好的皮膚。
這哪里是一張床,是一副棺槨才對
慕容雍在軍中多年,早已看慣了尸體,他曾經為同袍收過尸,曾親自砍下敵首的頭顱,將之作為戰利品獻給上峰,也曾去過遭山匪屠村的村落
他本來以為沒有任何事可以驚到他,但是現在他失態地變了臉色,心口的窟窿又多了一個,寒風在那些孔洞間灌進又穿出。
他沒有閉眼,反而是一眨不眨地直視著這一幕,似乎想將之深深地銘刻在心中,眼睛一點點地染紅。
是悲愴的紅,是暴怒的紅。
“這是怎么回事”慕容雍厲喝道,那棱角分明的五官在床帳的陰影中愈發顯得凌厲森然,眸中蓄滿濃濃的怒意。
慕容雍才剛從顧家快馬加鞭地趕回來,想看看祖母到底是生是死,即便從上清真人的反應中,他已經猜出了祖母怕是不好,但總歸心里還留有那么一絲絲希望。
希望祖母還活著,希望他的家人沒有犯下這等彌天大罪
然而,現實撕碎了他心底最后一絲希望。
丑陋而殘酷的真相赤裸裸地擺在了他眼前。
一具剛剛死亡的尸體絕對不可能在短時間內腐敗到這個程度。
祖母到底已經死了多久
一年,兩年還是三年
慕容雍方才的這一聲厲喝讓角落里驚魂未定的慕容大夫人回過神,這才遲鈍地發現次子回來了。
慕容大夫人原本黯淡的眼眸在看到慕容雍的那一瞬又有了神采,激動地問道,“顧家的姑娘呢”
“快,現在沖喜,肯定還來得及”慕容昊立刻接口道,目光灼灼,透著近乎瘋狂的執念。
上清道長有超凡的神通,定能讓老夫人起死回生
慕容家的其他人也都再次燃起了希望,全都注視著慕容雍。
此情此景無異于又往慕容雍頭上倒了一桶冰水,澆熄了他心底的最后一簇火苗,那徹骨的寒意急速地蔓延至四肢百骸。
慕容雍英朗的面龐上露出一抹苦笑,極其苦澀,極其悲涼,又略帶一絲陰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