翁奇略沉默。
“是我母后的意思”李淙問。
翁奇略沒答,反而轉移話題“之所以瞞著殿下,是擔心殿下掛心,影響此番出使斡勒”
李淙忽然輕笑了一聲,他走到桌前,慢悠悠地沏茶。在茶落瓷盞的泠泠聲中,他道“多謝老師今日又授我一課。”
他頓了頓,才含笑道“果然這世間無人可盡信。”
“平恙”
李淙背對著他,抬了手“退下。”
翁奇略縱有他言,也不得不咽下,轉身走了出去。
李淙垂眼,輕晃手中的茶盞,看茶上飄著的那片茶葉如何輕晃。
李淙大概猜得到母后不喜月皊的原因。他不是個身強力壯的人,月皊也不是。母后更偏向于給他尋一個身體好些的妻。
出使斡勒前,李淙跟母后求了賜婚的旨。母后雖不愿,最后還是答應了他。
若江家沒出事,這婚事差不多已經定下。可江家出了事,皇后遵從內心,悄悄推了一把,讓事情偏離。
那些平日里嚷嚷著非月皊不娶的高門郞子們,袖手旁觀,是不是得了什么暗示,不得不如此
李淙指間握著滾燙的茶,卻只感覺到陣陣寒意。他將茶盞放下,走到一旁墻架,取出一個錦盒。
一支墜著粉寶石的步搖安靜躺在里面。
李淙離京之前最后一次見到月皊,是在熱鬧的九環街。那時還不太冷,她穿了一條紅色的襦裙,步步生花。她捧著一碗粉嫩的透花糍,笑得眼兒彎彎,惹得所有人不由自主被她吸引了目光。
“讓珍奇閣做了個支步搖,既在這里遇見了,倒不用再往江家跑一趟。”
月皊望過來,彎眸說真好看。
她重新抬起眼睛望向他,晃了晃手里的透花糍,委婉拒絕“喏,瞧我沒有手接了,下次再送我吧。”
李淙了然。
這婚事雖然雙方暗中已知曉,可到底沒被眾人知,她要避嫌,倒顯得他唐突了。他含笑將步搖收回來,望著她說“那等我從斡勒回來,再親自送去府上。”
到時候送過去的,可就不止這一支步搖了。
月皊彎唇,眸中浮現少女嬌俏的靈動。她說好,她還說“到時候回禮,請你吃透花糍”
他望了一眼少女青蔥指間捧著的那碗透花糍,心想那碗透花糍一定很甜。
李淙閉了下眼睛,不由將手壓在心口,忍了忍似要發作的心癥。
緩了一陣,心悸緩解。李淙將那支步搖仔細收回盒中。
他不能失信。
等回了京,要親自送給她。
月皊坐在庭院里曬太陽。花彤捧著件斗篷從屋里出來,給月皊披在身上“娘子還沒徹底好呢,可別再冷著了。”
月皊動作緩慢地點了下頭。
自那日花彤提議讓她出來走一走,她每日下午都會坐在庭院,望著隨風流浪的云朵發呆。
原本月皊病前還想著尋個機會找吳嬤嬤說一說,讓花彤回到她身邊。她這一病,花彤自然過來了。府里的管事瞧著三郎把宮里頭的御醫請來給月皊治風寒,倒是沒再扣著花彤。
略微有些冷時,月皊回了屋。倒是沒回她自己的小屋子,而是坐在外間的窗下羅漢床上。她讓花彤將寬大的支摘窗打開,坐在窗下望著外面的梅林。
她以前住在這里的時候,經常在一旁燃上熏香炭火,一邊吃著甜點,一邊欣賞外面的梅林。那個時候她還想著若是等落雪,梅林一定更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