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刻,微生默倒是有些悔恨自己不會畫人。他已經派人快馬加快趕回姚族,去尋見過阿滟的人畫了一張她的畫像。不過千里迢迢,不是一時片刻就能趕回來。
微生默與離娘面對面而立,望著對方,心情都有些復雜。他們心里都有著那樣對面之人就是至親的預感,可因為還沒有一錘定音,便不敢讓自己心懷希望。
好半晌,離娘打斷了這份沉默。她柔聲問“我和你走失的妻子長得真的很像嗎”
“眉眼像。一模一樣的細眉,同樣帶笑的溫柔眼。”微生默望著離娘的五官,還有后半句話卡在嗓子里。他想說,離娘的口鼻與他有些相似。只是身份未能確定,這話不敢說。
“如果你真是我女兒”微生默頓了頓,“能和我說說你最后見到你母親的情景嗎她真的是失足掉進河水里”
雖然離娘已經說過了,可是微生默不死心,不愿意相信阿滟就這樣失足跌進水中喪了命。他的阿滟是那么堅強的人,多少苦難都闖了過去,若真的因為一個意外喪命,實在太造化弄人。
離娘再一次努力回憶,道“劉嬸是這樣說的。”
“你見到她的尸身了”微生默追問。
離娘搖頭“劉嬸不讓我看。我有一年時間被寄養在劉家。母親回來之后沒幾日便出事了”
微生默點頭,正是因為離娘的母親曾經離開過一年,才更加讓他覺得自己沒有找錯人。他說“如果你真的是我女兒,你母親當時失蹤的一年,是回去姚族救我。”
微生默笑笑,笑容微苦。那是他與阿滟的第二次出逃,結果卻落得和第一次一樣的結果。他只恨當年的自己年少無能,不能保護她。這些年,他拼著一口氣拼命往上爬,可爬到了如今的高位,午夜夢回時仍是凄然落淚,孑然孤寂。
見微生默眼角微紅,離娘不由柔聲勸“你、你別傷心”
微生默收了收情緒,溫和笑笑。他抬眼望著蹙眉擔憂的離娘,心里含著垂死者最后一絲的盼,盼著面前的人真的是他的女兒,盼著上蒼垂憐他一次。
他輕舒一口氣,溫和道“希望你是我女兒。”
離娘何嘗不希望自己在這世上還有親人。她也慢慢揚起唇角,微笑著柔聲“我也希望。”
“走吧。”微生默轉身朝馬車走去,一邊走一邊笑著說“我們應該樂觀一些。也許我們不僅能父女團聚,還能發現你母親還活著。如果你母親還活著啊說不定那個孩子也能活下來,這樣你就有了個弟弟或妹妹。”
微生默笑著這樣說,實則心里知道這根本不可能。若阿滟還活著,她就算只剩一口氣,也會千方百計地回去找他。不可能近二十年音訊全無。
離娘聽著微生默的話,忽然想起來被她忽略的事情。原來當年母親回來時面色憔悴常常嘔吐是因為有孕她那時候太小了,根本想不到那些
離娘抬起眼睛,望向微生默。她忽然發現自己在潛意識里已經把微生默當成自己的父親了。一路同行,交談并不多,可是那種好似早就相識的感覺越來越明顯。
轉眼到了五月初,春風里夾雜的那點寒氣徹底沒了蹤影,暖風拂面只剩暖融融。
今日是端午節,月皊一大早先去了一趟白家,陪了白家夫婦一上午,且在白家用了午膳,又乘上馬車匆匆趕去了洛北郡王府。
沈元衡正從書院里回來,看見了月皊的馬車,他停在府門前等著月皊下來。他笑嘻嘻地說“廿廿終于胖了點,臉上有點肉了。”
月皊還沒來得及說話呢,沈元衡又笑嘻嘻地接了句“沒那么丑了。”
月皊瞬間豎了眉,不高興地輕哼了一聲,道“你從小就欺負我。當了我姐夫還欺負人”
“姐夫”二字一下子戳到了沈元衡,他看著月皊往府里走,立馬跟上去,邊走邊低語“你說我和你姐姐將來的孩子長得會像誰”
月皊嘀嘀咕咕“肯定像我姐姐。因為你長得太丑了”
沈元衡脖子一伸,剛想說話,遠遠看見了江月慢的身影,他立刻輕咳了一聲,挺了挺腰桿拿出幾分穩重的模樣,一板一眼地對身邊的小廝說“夫子交代的書都給找出來送去書房。”
他自己亦轉了方向,直接往書房去了。
江月慢唇畔勾起一抹若有似無的淺笑,視線從沈元衡身上移開,親昵地拉著月皊的手,一起去見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