緋紅的月色如薄紗般從天空垂落大地,宛若蠕動的活物在起伏而崎嶇的大地上蔓延,將灰暗朦朧的夜色渲染上淡淡的猩紅,就像一道道猙獰的疤痕和傷口,不時閃爍出金屬的寒光。
月影下,破敗的貧民窟浮現出剛硬的輪廓,一個小男孩在機械轟鳴聲中追逐著一輛滿載垃圾的蒸汽卡車。
他大約七八歲,小臉黑乎乎的根本看不出本來面目,身上的衣服原本應該是一件成人的亞麻襯衣,包裹在他身上就象是一件長袍。而且這件襯衣早已破得不成樣子,根本就是用布條纏在身上的幾片飄蕩的破布。
他拼命地狂奔著,一瘸一拐地追逐著這輛裝滿垃圾的蒸汽機車,但他的腿上全是割破的傷口,許多傷口還在潰爛。
可他似乎感覺不到疼痛,堅毅的目光死死地盯著滿車的垃圾,咬著牙跟了上來。
突然,他的腳下踩到了一塊石頭,踝關節一扭,頓時整個身體都撲倒在了地上。
冰冷的石塊在他的腿上又割出幾道傷口,猩紅的血液冒了出來。
但小男孩只是皺了皺眉頭,咬著牙一聲不啃地從地上掙扎著爬起,然后又開始追逐那輛已經行駛遠的蒸汽機車。
他已經三天沒吃過東西了,如果今天還不能找到一些吃的,那他絕對堅持不到下一次垃圾車到來。
但是受傷的腿嚴重影響了他的速度,他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垃圾車漸漸消失在濃重的霧氣里。
等他跑到垃圾傾倒處,這里已經沒有了一個人影,饑餓的人們早就將新鮮的垃圾翻了無數遍,然后又陸續回到了破敗的貧民窟。
但生存的渴望讓小男孩不肯放棄,他不斷翻著垃圾,身上許多傷口也因為過于用力而再次裂開,滲出血水,可是他卻渾然不覺。
翻騰了許久,他依舊沒有找到哪怕一丁點吃的。
然后,他只能忍受著饑餓、疼痛和寒冷,拖著這幅瘦小的身軀返回貧民窟。
他明白等待自己的是什么,像先前無數的孩子那樣,悄無聲息的餓死。
但他必須要返回平民窟,否則垃圾場的野狗會在他餓死前,活生生咬斷他的喉嚨。
畢竟野獸們也很饑餓,貧民區的一切生物都始終處于饑餓狀態!
漸漸地,貧民窟破敗的房屋顯現在小男孩的眼前,但他卻沒有絲毫的放松,反而更加小心翼翼地打量著四周,躲在墻邊的陰影里偷偷摸摸地往自己的住所走。
他很害怕,身體不自主地開始顫抖起來。
這里雖然沒有饑餓的野獸,但卻有饑餓的貧民,當強壯的人們實在找不到吃食的時候,他們饑餓的目光就會盯上......老人和孩子。
這里是遺棄之地,這里是將死的墳場。這里的人們只要能活著,已經與野獸無異。
實際上,在某種程度上來說,這里的人們比野獸更加可怕。
小男孩將自己隱藏在陰影里,他做的非常嫻熟,輕靈的動作就像是一只暗夜中游動的野貓。
但是,小男孩實在是太餓了,虛弱的身體已經支撐不了最基本的隱藏動作,一陣無力的眩暈感從腦海中傳來,他掙扎了幾下,眼中露出幾分不甘的神色,然后“噗通”一聲倒在了地上。
寂靜的夜色里,被饑餓折磨的人們根本無法安眠,他們在草堆里輾轉反側,想象著黑面包的絕妙口感。
盡管小男孩倒地的聲音不大,但還是被其他人敏銳的神經捕捉到了。
漸漸地,四周破落的草棚里不斷地冒出人影,他們晃動著身軀如幽靈一樣朝著小男孩倒地的方位趕來,有的人手中還拿著磨尖的鋼筋和鋒利的鐵片。
很快地,貧民區里最強壯的一群人已經將地上的小男孩圍了起來,他們幽幽的眸子里閃爍著貪婪的目光,甚至還能聽見彼此吞咽口水的聲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