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層,有九階臺階。
她一步一步,緩緩往上走著。到最后幾階,故意放緩了腳步。
身后卻是一片寂靜,她就像是一座無人問津的孤島,島上沒有鳥獸魚群,只有高大的、卻正在腐爛的樹叢。枯黃的葉險險地墜在枝干上,沒有風,自然也沒有往下墜落。它們只是藕斷絲連地掛在那里,等待著救世主最后的審判。
枯黃的葉,一簇一簇堆成一整團。陰暗,森森,密不透風,連那靈動的月光都被遮擋住。
連一只螞蟻爬動都是唯一的活物。
當她邁上最后一層臺階的時候,空曠寂寥的夜中突然響起
“葉寄瑤。”
宛若層層浪潮,洶涌撲向伶仃的孤島。
“下來。”
她立在原地,沒有回頭。
不知過了多久,身后終于響起一聲嘆息。
聲音輕悠悠的,腳步聲也是輕輕,他似乎把手里的東西放在樓層門口的信箱上,然后朝她走來。
“葉寄瑤。”
這一次,他的語氣有幾分無奈。夜風鉆入樓道,竄入她的衣領口,冷得她一縮。
頃刻,終于聽見宋星霽在身后道
“對不起。”
只這一句話,她的委屈就要從眼眶里止不住地流溢出來。
“今天臨時出了點事情,又趕上了一個應酬,手忙腳亂的,忘記給你回消息。”
他的聲音,同縹緲的酒氣一同傳來,清清淡淡。
葉寄瑤沒有偏過頭,頭頂的聲控燈忽然暗了,空洞的漆黑撲面而至,一種沉寂感將她整個人裹挾。
黑夜,酒氣,孤獨。
絲絲離離的夜風,和游離在身外的安全感。
垂下眼,幾縷發絲垂落,她一伸手將頭發別在耳后。
“為什么又喝酒”
明明應該是責問的語氣,她的聲音卻是溫和的。宋星霽從她身后望去她穿著寬松舒適的家居服,頭發隨意地扎成一個低丸子,身體小小的,籠在衣裙與黑暗中。她就像一只雀兒,纖小,瘦弱,溫柔。
輕聲輕語,婉轉可人。
她的皮膚極白,右耳后面有一顆小痣,剛好沒被頭發遮住。
葉寄瑤不知道對方在盯著自己耳后的小痣出神。
她還記得,他們高三謝師宴上,有人提議開瓶酒助助興,當時的宋星霽是滴酒不沾。
“知道要開車,怎么還喝酒呢”
宋星霽沒有直接回答她的問題,反而突然道
“我可以叫你瑤瑤嗎”
葉寄瑤一愣。
他踩在臺階上,步子很輕,沒有弄亮聲控燈。
轉眼走到她面前。
在宋星霽面前,葉寄瑤一向是乖巧順從的。
他眼中閃著晦澀不明的光,眸底被黑夜覆了一層薄薄的霧,像是酒氣。
“瑤瑤。”
男人低低出聲。
“我可以”
一顆心忽然一跳,連帶著渾身上下的毛孔都是一顫栗。她猛地一抬眼,正對上宋星霽的雙目。
幽深,晦暗,漂亮。
他垂眸,目中似有情動。
“瑤瑤,我可以親你嗎”
那一聲“瑤瑤”叫得小心而溫柔,像是波光粼粼的海面上、緩緩翻卷的和煦的微風。不等葉寄瑤反應,他又將頭低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