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過身,她冷漠地扔下一句“伺候的人就快進來了。”
他忙跟著進了上房,將枕頭被褥堆在圈椅里。想了想又不對,重新疊起來,打開柜門塞了進去。
一切收拾停當,看不出有什么不尋常,夫妻間鬧別扭不要緊,只要不在下人面前透露就好。赫連頌也是個要顏
面的,自己到妝臺前拆了頭上發冠,又脫了身上的喜服,剛把衣裳歸置好,就聽外面廊上傳來了腳步聲。
蕉月和結綠進門來,隔著屏風向內行禮,說恭祝王爺王妃萬年吉昌。然后赫連頌便自在地演起來,長長打個哈欠又伸個懶腰,當著女使們的面,大搖大擺從內寢踱了出來。
因各自都有伺候梳妝穿戴的人,早晨起來可以各不相干,王府的梳頭婆子和女使迎他去了另一邊,肅柔回身坐在鏡前,等著結綠替她綰發。
如今出了閣,須得把頭發都盤起來,結綠的手藝很讓人信得過,一鉤一繞間,盤出了一個端莊的發髻。雖說不外出,但總會有管事嬤嬤和長史來拜見,所以王妃的打扮不能含糊。待梳妝成了,插上一對鑲珠的鳳鳥簪子,再換上一身紫誥的短襦長裙,披上石英的褙子,外面領了女使進來鋪排晨食的付嬤嬤一見便微笑贊許,“果真此一時彼一時,這才一天光景,我們娘子就是大人了。”
所謂的大人,打扮之外當然還有另一層深意,小娘子臨出門前太夫人囑咐過付嬤嬤,說這里王府上沒有長輩,也沒人來查驗閨房里那些事,但小娘子主意大,未必什么都依著郎子,越是這樣,越要有人提點。付嬤嬤是有了資歷的老人,打小看著小娘子長到八歲,如今既然陪了房,就要盡到勸諫之職,小娘子要是鬧了脾氣,千萬千萬要安撫住才好。
所以老嬤嬤少不得要上來討嫌了,付嬤嬤壓聲問“娘子昨夜與王爺是否和諧”
邊上侍奉的人乍聽她這么問,大家立刻對視了一眼,臉上掛起了羞澀的笑。
結果那位事主反倒沒有太大的反應,只是含含糊糊唔了聲,便低頭盤弄她的鐲子去了。
付嬤嬤畢竟是過來人,一看就明白了,小夫妻昨晚應當并未行禮,否則女孩兒家害臊還來不及,哪里那樣從容。
但主是主,仆是仆,自己也只能規勸,委婉道“老太太在娘子大婚前交代了奴婢,一定開導娘子,周公之禮往小了說是閨房秘事,往大了說是人倫,關乎子孫后代與門庭繁榮,萬萬不能等閑視之。”
肅柔當然明白付嬤嬤和祖母的意思,好些男人其實很看重這個,在妻子這里遭受了冷遇,便會轉變方向,往外尋求歡愉。往往這就是小家不得和睦的開始,時候一長,尚能自控的男人只在外面尋花問柳,不能自控的,諸如陳盎之流,香的臭的來者不拒,那這個家就經營不好了。
道理明明都懂,但有時候就是轉不過彎來,再說前幾日剛得知了真相,要是一轉頭就同他膩歪在一起,那也太沒心沒肺了。
但要說起祖母的擔憂,奇怪,這方面她竟一點都不覺得懸心,畢竟世上哪有比傳聞不能人道的男人更叫人放心的。況且赫連頌這人別的方面且不說,在潔身自好這點上,她是絲毫也不懷疑他的。就是這樣堅定,甚至別人要說他外頭有什么牽扯,她可以做到連半個字都不信也是奇了。
但這些事,不足為外人道,她還是得聽取付嬤嬤的勸告,從繡墩上轉過身來,笑道“嬤嬤放心吧,我知道自己應當怎么做。我因和他有些小嫌隙,昨日鬧別扭了,等略過兩日心情平復些再說吧。”
付嬤嬤頷首,“娘子向來是穩當人,那日在老太太面前,我也是這么說的。如今既嫁到王府上來,就是要掌持家業,調理家仆的。您想想,這府里都是有道行的能人兒,若是娘子不能讓她們心服口服,到時候她們自有沒道理的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