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算快五個時辰了,看這情況,再耗上五個時辰也不是不可能。大家在這里干等著,其實都有些撐不住,既然太夫人發了話,便紛紛起身回自己院里去了。
大家都散盡,肅柔留了下來,“我今晚住祖母這里,陪祖母一起等吧。”
她和祖母,素來比其他姐妹更親,但因太夫人怕過了病氣給她,吩咐婆子把外間的美人榻搬進來,祖孫兩個隔著一丈距離各自躺下,邊等邊絮絮說話。
太夫人還是很擔心她和赫連頌的婚姻生活,不知一個忽來的妾侍,會對他們小夫妻的感情造成多大影響,只是不好直接問,旁敲側擊著“介然有陣子沒上家里來了,可是我們上回太過苛責他,讓他有怨言了若是因這個和咱們疏遠,那也不礙,只要他待你好就成。”
肅柔明白祖母的擔憂,其實很想把實情告訴她,但茲事體大,萬一有個錯漏會禍及張家,所以還是不要讓她知道,反而是對她最大的保護。
自己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讓祖母知道她很好,于是側過身道“他向我立過誓,不會再和稚娘有牽扯,也絕不會在她屋里留宿,祖母,我相信他。其實他對我怎么樣,別人看見的都不算,只有我自己知道。上京城中的人,都長了兩幅面孔,聽說他有外室,未必不來同情我,反倒是他一輩子不納妾,他們會說我善妒,眼里不容人,所以拿這個妾室做幌子,也周全了我自己。總之祖母放心,我心里有數,這件事上頭絕不會吃虧的。”頓了下,隔了好一會兒才又道,“現在讓我發愁的是另一樁,那日圣人千秋,我進宮拜壽,官家背著人召見我”
太夫人吃了一驚,因著皇后千秋不是整壽,拜壽的都是三品上命婦,家里兩個媳婦是四品,不在進宮行列,因此不能與她作伴,更不知道昨日究竟發生了什么。如今聽她說起官家召見,著實很令太夫人忐忑,支起了身子急道“官家怎的不知避嫌單獨召見你一個人做什么”
肅柔見祖母著急,忙安撫道“也沒出什么大事,問起了府里那個妾室,然后就是一些昏話,舊事重提”她不好把官家失儀的那些細節說與祖母聽,只是輕聲囁嚅,“介然曾問我要不要跟他去隴右,我雖答應了,其實還是有些猶豫,放不下上京的一切。直到昨日我知道自己不便留在上京了,將來若是要離開,還請祖母原諒我不能在跟前盡孝。”
太夫人是何等聰明人,輕描淡寫幾句,就已經能窺出其中暗涌了。
嘆了口氣,太夫人又仰回枕上,喃喃道“早在你們成親的時候,我就知道會有那一天的,這上京,困不住隴右的雄鷹。你要跟他回去,我也覺得應當,不過關山萬里,你一個人去往那么遠的地方,僅憑男人的癡心,是不是有些太冒險了現在去則前途無依,不去則夫妻分離,實在是難。不過到底何如,還須你自己做決斷,人活一輩子,冒一次險也沒什么,按著你心里的想法去做就是了。”
說到底太夫人還是信得過她的,她不是少不經事的孩子,孰輕孰重,她自會掂量。
肅柔心下也兩難,正要再與祖母商談,外面有人向內通傳,說生了,“恭喜老太太,是位小公子。”
太夫人頓時振奮,坐起身問“大的落地了那小的呢”
廊上仆婦卻沒有立時回話,略遲疑了下才道“崔婆說少夫人力竭,頭一個生起來很費了一番力氣,這會兒拿參湯吊著,盼能順利把小的生下來。”
這下子太夫人是徹底坐不住了,忙披上衣裳,焦急道“走,過去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