及到第二日,赫連頌終于還是重返朝堂,當著文武百官的面向官家認了錯。面子這種事,到底要互相周全,各退一步才能雙贏。
當然這回說的,全變成了家國大義,他自動請纓回去平亂,決心表了千千萬,也讓官家在朝堂上找回了為君者的尊嚴。
官家緊緊扣著扶手,龍紋的雕刻壓得他掌心生疼,臉上卻綻出了一點笑意,“若論私情,少年起一同長大,你這一回去,朕心里很是不舍。隴右關山萬重,這一別,不知什么時候才能再相見。但人雖在邊關,還是要想著上京是你第二個故鄉,日后隴右平定了,切要記得回來看看,再會一會故人。”
赫連頌拱起手,抬眼向上望去,誠摯道“臣在上京多年,多承官家厚愛,對官家的感激,實在難以言表。今奉命返回屬地,必定掃清叛賊平定隴右,且金軍多次擾攘,臣在上京鞭長莫及,無法為官家立下寸功,待得回去了,誓將蠻夷驅逐出柔狼山,還邊疆百姓以安寧。”
官家說好,“赫連頌聽旨”深吸了口氣,沉聲道“今授卿太原以北節度大使,武威郡都督,經略節度河西、隴右。你是朝中重臣,更是朕手足一樣的摯友,望你竭忠誠而事君,莫負朕之所望。”
前幾日那點變故,到如今已經全部褪盡了,朝臣不會提舊事,官家也不會回望。這熱氣騰騰的臨陣授命,開拓出了另一種全新的前景,所有人又燃起了新的希望,赫連頌是隴右留在上京的一股新生力量,也許他的回歸,會將隴右帶向更積極的方向。
嗣王府里,倒也沒什么可收拾,要安頓的,無非是人罷了。
肅柔過去看了稚娘母子,稚娘的身底子很好,幾日的靜養,已經可以下床走動了。見她進來,忙把孩子交給乳母,自己親自上前迎接,笑著說“女君來了。”
肅柔先去看了孩子,退紅后的小公子白白凈凈,十分可愛。她逗弄了一陣子,方讓乳母把孩子抱下去,自己比了比手,讓稚娘坐。
月洞窗外春光明媚,偶有微風拂來,吹動了竹簾旁垂掛的流蘇。女使送來香飲子,福福身,又退了下去。肅柔端盞抿了口,方告訴稚娘“王爺今日向官家辭行了,我們明日便打算啟程。”
稚娘有些意外,但旋即心領神會,“早走早安心,倘或耽擱了,怕又生變故。”
肅柔頷首,轉頭示意雀藍將一只妝匣捧來,打開蓋子,里頭是一摞鈔引和飛錢。她向前推了推,“這些是你們母子今后的用度,總是自己手上活絡,才好過得自在。多的話,我就不說了,有朝一日,咱們必定會在隴右相見的。只是目下還需忍耐,也不能走漏半點風聲,這不光是為我們,更是為了鋆哥兒的安危,你應當明白。”
稚娘說是,“鋆哥兒是我身上掉下來的肉,能過上安穩富足的日子,都是郎主和女君的成全,我哪能不知道其中利害。請女君放心,我們會為郎主和女君看守好門戶,待得將來郎主和女君再回上京,這嗣王府必定還是原來模樣,不損一分一毫,交還女君手上。”
肅柔笑了笑,“這些于我們來說都是身外物,只是有了這個府邸,好給你們母子一個安身立命的地方罷了。”說這轉頭四下望望,悵然呢喃,“我自小長在上京,還沒出過遠門,這回要離開故土,竟有些舍不得。”
稚娘卻是很開闊,笑著說“女君沒有去過隴右,那是個好地方,外邦的人匯聚在那里,有許多異域的美食,還有各色鮮艷的綾羅綢緞,上京都沒見過的”
話還沒說完,就聽外面通傳,說王爺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