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人走到河畔,岸邊停放著一艘小船,船上面放著兩支槳,洛梅向四處望了望,似乎這艘船是廢棄在這里的,沒有所屬,不過看船的樣式,倒不值得太過懷疑,但是行走江湖,有的時候還是小心為妙。林葬天看向莫云符,后者心中了然,拿出兩枚造型奇特的錢幣,輕輕地往空中一拋,兩枚錢幣在空中碰撞了兩下,落在莫云符的手里面,他握緊錢幣,口中念念有詞,然后他睜開眼睛,一縷金光驟然閃過,莫云符張開手,兩枚錢幣高高地躍起,在空中劃過兩道不規則的“漣漪”,交錯著飛向小船的方向,在快要到達小船的時候兩枚錢幣好似是撞上了什么看不見的“幕布”一樣的東西,瞬間就消失得無影無蹤了。莫云符笑了笑,看來果真和自己想的一樣,這艘船是并不存在的,那么這里難道是他看向林葬天,后者微笑著點頭,莫云符于是心中了然,他看向那艘顯得孤零零的小船,眼神復雜。果然如此。世間的河流山川究其根本,其實是有跡可循的,就好像是一條條不太“規整”的線條纏繞在一起,最終形成了這個大千世界。在普通人的眼里,由于自身的局限,使得他們對于這個世界的印象只保留在表面的層次上面,看著這個世界,就充滿了朦朧的一種美感。而修行中人眼中的世界,那許多普通人眼里顯得云霧遮繞的部分,在他們的眼里就清晰可見了,雖然失去了某種朦朧感,但是他們卻體會到了另外的一種美感,也就是來自這個世界對于世間修行之人的“饋贈”,那是一種只能意會,不能言傳的感受,只有那些幸運的修行之人才能體會到的世間本身。眼前的這條河雖然顯得清晰可見,但是卻看不清河底的景象,尋常河川,一眼望去必然會有跡可循,那些修士眼里的“勾勾畫畫”也會格外的清晰,但是這條河卻是意外,完全沒有蹤跡可尋,那么唯一的解釋就是這條河是不被這座世間所承認的流放之地。傳說中流放之地充滿機遇與風險,因為修行之人在這塊區域就好似全身的修為、法力全部消失,完全淪為了普通人,所以無論遇到什么事情,都只能單純地靠自身的強度來對應,但是其中也有不被這個世界承認的法器、寶物,以及前人留下的機緣等等。有人得道升天,也有人不幸化為粒粒塵埃。歷史記載,皆有考證。林葬天看著這艘停靠在河畔的小船,眉頭緊皺,流放之地的渡船傳說中可以穿梭于各個世間的無上空間法器,可是,它為何會出現在這并且它靠岸了。傳說中,這艘渡船從來沒有停止穿梭于各個世間,記載里,也從沒它靠岸的記錄,這就導致人們認為它是永遠不會停止飄蕩在各個世間的流放之船,人們不知道它為何會飄蕩在各個世間,也不知道它到底是如何制作的,不知道它將要去向何方,不知道它將要去向何處,但是它,似乎在尋找什么因為多年來它一直以一種十分悠久的間隔反復地出現在這座世間的各個地方,有時它會出現在流放之地的附近,有時它只是隨意地出現,沒有特定的地點,這次林葬天他們遇見這艘渡船,也算是意外之喜了。在知曉了這艘渡船和流放之地的事情后,洛梅和趙靜直顯得有些吃驚,沒想到自己能遇到這種傳說中的東西,但是除了吃驚和有些緊張之外,這兩人更多的是興奮,半點沒有害怕自己會在其中遭遇不測。林葬天無奈扶額,女人這個生物,你永遠也不能說自己完全了解她了。莫云符看了看周圍,嘆了口氣,看來只能從這過了,如果繞路的話,時間可能會趕不上去鎮靈山了。林葬天輕輕地拍了拍莫云符的肩,微笑道“別擔心,我們會安全渡過的。”見林葬天這么說,莫云符就有些安心了,他笑了笑,“好的。”記得以前有人說過“空山最險”,但其實不被時間承認的流放之地才是最危險的,那里是世間的“險”本身。林葬天將小船推離河畔,幾人陸續登上小船,林葬天看了看這艘小船,沒想到小船還是挺大的,四人坐在上面也不顯得擁擠。“這艘船沒船槳啊”洛梅疑惑地問道,當她仔細地看了這艘傳說中的渡船后,發現并沒有船槳,但是還沒等人回答她的疑問,小船就已經開始緩緩地開始前進了,搖搖晃晃,不緊不慢,就好像它這漫長歲月的漫長旅程。小船向前行駛了沒多久,河面忽然升起了云霧,層層疊疊,越來越厚重。林葬天站在船頭,左手放在月壺劍柄,瞇著眼,面無表情。身后的洛梅等人也都暗自備好了壓箱底的護身法寶,隨時準備著,以備不時之需。小船依舊在緩緩前行,幾人的心弦也愈發得緊繃,看著河面的云霧慢慢被小船推開,但還是伸手不見五指的狀況,越往前行駛,云霧就越厚重,讓人有些喘不過氣來,漸漸地,幾人的心里愈發沒底,一種沒來由的心里發慌出現在幾人心中,但當他們看到站在船頭面無表情的林葬天后,心里就有些安心。林葬天是能讓洛梅他們心安的存在,即使在這流放之地好似無處依靠的地方,也是如此,看見了,便會心安。漸漸地,云霧變得淡了些,洛梅看這光滑如鏡河面,覺得有些奇怪,咬了下嘴唇,拿出竹劍輕輕地探了探河面,當竹劍碰到河面的時候,沒有想象中的那樣探入河底,而是發出了略顯沉悶的響聲,洛梅嚇了一跳,“難道這里已經不是在剛才那條小河當中了”洛梅那里的響聲很快引起了其余人的注意,莫云符咽了口唾沫,手捏錢幣,閉眼仔細推演,過了一陣,莫云符額頭浮現出一層汗水,睜開眼睛,喘著粗氣,“算不出來。”莫云符有些無力地坐下。林葬天走到他身邊,微笑道“別擔心,這可是流放之地,你的法子在這可不管用。”莫云符無奈地點了點頭,看著遠處無邊無際的云霧,目光復雜,垂下頭來。林葬天看著河面,喃喃道“霧重了。”在一處小鎮里,一位身穿白色衣服的黃發男子盤膝坐在茶館不遠處的石階上面,正在安靜地讀著一本好似翻了許多遍的佛家經書,他左手手腕上面掛著一串看起來和他身份極為不符,樣式不俗的佛珠,看樣子是個吃齋念佛的僧人,只是那一頭的黃發實在是太過惹眼,讓人心生疑惑。據說只要能做到靜慮離妄念,持珠當心上,也就可以早證菩提、成就涅盤了。黃發男子嘴里念念有詞,不時地翻閱著經書,一頭黃發在陽光的照耀下安靜地垂下,倒顯得不那么惹眼了,其實他的模樣倒是招女孩子喜歡的,這不,就引得小鎮經過的青蔥少女時不時地來這條路走動,只為看這個外鄉男子一眼。男子裝作沒看到似的,只是嘴角勾起,繼續翻閱著這本不知道看過多少遍的經書。茶館的老板是個中年魁梧漢子,他看著那些專門來看茶館不遠處的外鄉男子的小鎮里的女孩,也是有些嫉妒,想自己當年也差不多是這樣的待遇,再看如今的這個婆娘,和她成婚前倒是生得一副嬌滴滴的好看的樣子,說話也是柔聲細語的,可是這么多年下來,她倒是一點也不注意了,“本性”顯露得一覽無遺,鎮子里的人都說他娶了個母老虎回去,他有的時候聽別人那么說,倒覺得也有些贊同了,可是轉念一想,自己如今可以如此清閑地經營這間茶館不就是自家那位的功勞嗎當初要不是她不顧自己的反對,死活都要買下這間茶館,自己能有這么好的日子嗎自己現在白天照看茶館的生意,晚上安排要住店的旅人,一個月下來倒也收益頗豐,不得不說,自家的婆娘雖然霸道了些,但是不管怎么說,我喜歡啊。中年漢子憨厚的笑了笑,繼續照看著茶館的生意,他望向后廚里工作的自家婆娘,她正在切著菜,看來晚上自己有口福啦,是自己愛吃的紅燒魚中年漢子點了點頭,看著勤勞忙活著的妻子,陽光照在她的側臉上,好像把她平日里的霸道和強勢都磨平了,變得柔和許多。真美啊。漢子轉念一想,自己這么多年的清閑是不是都是用妻子多年的辛勞換來的他看著自家婆娘的背影,就好像當年那位二十歲的青年略顯羞澀地看著當年那位清秀可人的少女。陽光正好,午間的清風輕輕地拂過那些被記憶忽略的小角落,有些東西,其實一直沒怎么變,只是會歷久彌新罷了。黃發男子左手捻著佛珠,微笑著把茶碗放了回去,猛然間發現他的右手手腕上還戴著一個用鏈子系掛的十字架,這個黃發男子遞過茶碗,走出茶館,深呼吸了一口,看了看天空,瞇了瞇眼。流放之地。愈發濃重的霧氣導致小船上除了林葬天以外的人都有些不知所措,只能寄希望于始終站在船頭的林葬天了。漸漸地,霧氣慢慢地移到小船下方,漂浮在河面上,這時候倒像是河水在流動了,洛梅看這船下流動的灰黑色霧氣,默默地抓緊了竹劍,莫云符暗自推演著,只是一直沒有什么結果,這另他有些無機可施。趙靜直眼底的那抹月影漸漸地有些模糊,像眼底的那抹月徹底沉入水底似的。突然間,一個空洞的聲音不知道從什么地方傳出,竟是令一直古井不波的林葬天都有些心顫。“李修羅”這三個字一直在不停地重復著,每當這三個字重復一次,林葬天就感覺自己的靈魂有種要離開自己的身體的沖動,林葬天緊咬舌尖,原地盤膝而坐,盡力讓自己保持清醒,洛梅等人看到林葬天那里的異樣,迅速走到林葬天身邊,“你沒事吧”洛梅等人問道。林葬天皺著眉頭,身子有些顫抖,“你們沒有聽到”“聽到什么”洛梅等人疑惑地問道。林葬天點了點頭,說了句“沒聽到就好。”然后就昏了過去。依稀間,林葬天好像做了一個漫長的夢,這個夢讓他很傷心,不知道為何會這么傷心,后來又聽到一句話,感覺好像有點熟悉,聲音很是清脆,像是個女子說的,只有兩個字,但是意味不明,“自渡”。不知怎的,聽到這句話后,林葬天仿佛一下子就想通了許多的事情,感受到了許多的事情,但是這些事情到底是什么,他也說不清,只是一種玄之又玄的感受。在想通了以后,林葬天感到心臟一顫,然后就醒了。醒來后,才發現小船已經靠岸了,問了洛梅他們,才知道這一路上有驚無險,倒也是沒啥特別需要擔心的,除了林葬天,其他人都沒有聽到那句話,在林葬天昏倒后,霧氣也消失了,接下來的行程倒也沒什么特別需要說的,幾人也沒撿到什么值錢的物件,也沒受到什么損失。在幾人得知了林葬天并無大礙后,便遵循林葬天的意思繼續前進了。林葬天走在隊伍的前頭,看著映入眼簾的青翠樹木在陽光照耀下變得愈發鮮艷,心底有一種說不出的愉悅和輕松。渡卻人間,再看還是人間。身邊戴著十字架和佛珠的奇怪男子走在小鎮的大街小巷,似乎是在消磨時間,所以顯得有些漫不經心。突然,眼前跑過一個男孩,經過黃發男子的身邊的時候看了他一眼,似乎是覺得這樣的人好奇怪,穿得奇怪,對自己笑得也很奇怪。黃發男子搖了搖頭,左手捏著念珠,右手拿著十字架,看到后面不遠處追趕著孩子的婦人,男子的眼神復雜。孩子因為學塾里的孩子都有新衣服穿,再看看自己穿的衣服還是去年買的,心里就有些嫉妒,于是他就去求母親,希望母親給自己買一件新衣裳,求了母親好久,母親才同意,可是母親的眼光實在是不行,她挑的衣裳都不是孩子喜歡的,孩子想要和學塾里的同齡人一樣款式的衣裳,可是那件衣服的價格有點高,母親不同意,就要買下那件她挑的,也是孩子不喜歡的衣裳,孩子羞憤地跑出賣衣裳的店鋪,覺得自己有些委屈。孩子置氣出走多半是有理由的,不過這些理由在現在看來是合理的,因為他還小,可是以后若還是如此,就有點不太合理了。世間之事,沒有什么是理所應當的。這很好理解,但是也不是很好理解,或許現在不理解,以后也不會理解;或許現在不理解,以后會理解的。但愿會理解。那邊。孩子逃回了家里,婦人看著跟自己置氣的孩子,無奈地回去買下了孩子要的那件衣裳,收到衣裳的孩子有些不知所措,怔怔地看著滿頭是汗水的母親,突然覺得收到新衣裳也沒有那么開心。“娘,我不要這件衣裳了。”孩子猶豫了一下,開口道。婦人擦去額頭的汗水,伸出手放在孩子的頭上,撫摸著孩子的頭發,笑道“為啥呀”孩子沒有回答,只是使勁地搖著頭。男子手持佛珠,站在街角看著這一切,沉默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