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爬上枝頭,月下,樹林披上了皎潔的外衣,葉子閃爍著,就像從鳥兒羽毛上輕顫下來的露珠。
在某個小漁村里,佝僂著身子的老人拿了把竹扇子,哎呦一聲,愜意地坐在屋外的竹椅上,老人一頭銀發層次不齊,有著明顯的修剪過的痕跡,是他那個小孫子做的好事,平日里最喜歡把那些花花草草的修剪成各種各樣的模樣,從遠處瞧著還挺好看的,于是老人也就從開始的管束,變為了現在的放任,孩子嘛,就是得有這樣的活力才對,不然像自己年紀這么大了,腿腳不方便了,走也走不出多遠,年輕的時候害怕出去,現在老了,心氣有了,但是卻力不從心了。
老人嘆了口氣,手微微晃著,竹扇帶著縷縷清風吹拂耳鬢的發絲,夜晚的涼風吹起來,整個人都無比舒適。林間偶爾有鳥的啼叫聲傳出來,老人靠在椅子上,眼皮微微耷拉著,混沌的眼珠泛著昏黃,孫子說像中午的太陽,但老人則覺得這是黃昏的顏色,或許什么樣的年紀的眼里,就會是什么樣的東西吧
突然,老人把扇子停了下來,手搭在椅子把手上,看向遠處的叢林間。
那里有一行人,穿得嚴嚴實實的,手上拿著火把,嘴里不知道在念叨些什么,聽不清楚,但是當他們的聲音混合在了一起之后,居然有種莫名的和諧,而且那股聲音好像是有安眠的作用似的,光是遠遠地這么聽著,老人就有些想打哈欠了。最近村里不知道從哪里來了一伙人,估計是哪里來的教徒吧,每個人身上都別了個造型別致的魚令牌,神神叨叨的,跟村里的人講些什么有的沒的的東西,估計是他們宗教的教旨之類的吧,老人當時湊在村里人中間,聽了幾句就聽不下去了,唉聲嘆氣地搖著頭回家了,回家后還讓家里人不要輕易相信那些人的鬼話,還尤其嚴肅地跟孫兒說了這件事情,讓他沒事情的時候,不要到處亂跑找不到人。
那些教徒也不知道是從哪里冒出來的,不過瞧著不像是正規教派的,倒有點像是魔教那一類的邪教徒。說來也古怪,他們是一個崇拜魚的宗教,應該是沒建立多久的宗教,所以經常出現在周圍這些漁村附近,希望能把村里的年輕人拉進他們教里,已經有不少年輕人跟著進去了,聽說同意進去的話條件很優渥,能給不少金幣,所以不少人都動心了,若不是不要年紀太大的,就老人看他平日里打招呼的老朋友,在知道了條件之后,一個比一個眼睛瞪得大,看上去一下子就年輕了不少。
但老人還是覺得其中有鬼,天底下哪有這么好的事啊你同意進教就給你那么多錢,這天上掉餡餅的事情老人想都不敢想,老老實實了一輩子,若是最后折在了這件事上,那可真就是晚節不保了。老人有的時候看那些人神神叨叨地在樹林里走來走去,真的不知道他們到底是想干什么,崇拜魚就能獲得力量,永生不死啦老人對此可是一點也不相信,雖然這一輩子沒讀過幾本書,但是該有的是非判斷能力還是有的,該知道什么事是該做的,什么事是不該做的。
有的時候啊,平凡的生活,才是一個人最大的寶藏。
可惜了,老人搖搖頭,顫顫巍巍地站起身來,他年紀大了,即使不跟他說話,光是看他外表,就已經覺得老氣沉沉,但老人這自打老伴去世以后,能堅持著活到現在,憑著的,就是一股底子里的精神氣。只是這么多的漫漫長夜,最終還是難以入睡,夜晚安靜,心事容易透過月亮照進眼睛里面,再然后,整個腦子里都是她的樣子了,再也睡不著了。所以就只能等全家人都睡了,獨自一人來到屋外,在月光下,自個兒想一些舊事了。
這些他一輩子總結出來的,算不上道理的道理,也不知道還有沒有機會再派上用場了。
老人回到屋里,坐在床上,安安靜靜地坐著,仿佛一具塑像,沉穩得就好像這被月亮照著的漁村。平日里沒人聽他講話,現在的年輕人也不太愿意聽他講話,總以為自己一開口就是老黃歷了,嘴開合之間就能呼出灰塵一樣,所以久而久之,老人就習慣了一個人跟自己說話。老人嘴角動了動,月光照亮了他半個身子,顯得他臉上的線條都生動了起來,老人裂開嘴角笑了笑,對著自己面前的空氣說起了話,講起了一些家長里短的事情,就是他一個人在說,偶爾他還會低下頭側著耳朵,像是對面有人在對他講話一樣,對話很平淡也很日常,但老人卻越說越高興,他的笑容自有一股強烈的感染力,把他那雙昏黃的眼珠都抹了個黑白分明,清澈許多。
最后的最后,老人像是困了,外面的一切都與他無關了,他只是微笑著注視著面前某處,輕聲說道“你說說你啊,走得那么早,那么急,就不知道等等我,哈哈”老人呵呵地笑著,抬手懸在空中,像是在和某人打招呼,“唉”老人輕輕嘆了口氣,然后笑道“我現在腿腳不方便了,可能會走得慢一些,你不要著急啊,不需要太久的,我很快就能找到你的”
說到最后,老人的眼角多出幾滴淚水,閃著月光,像是盛滿了月亮似的。
屋外。
與此同時,樹林里的一場秘密儀式正在悄悄舉行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