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雪漫天,大雪覆蓋一層又一層。所見之處,雪原是一片柔和的白。那被風吹出來的山丘的形狀無瑕地保留了,連著一片的雪丘外面都被凍了一層殼,用腳踩上去就是一個坑。里面的雪凍得嚴實,就像是被子里的棉絮,踩上去沙沙作響。用雙手捧起一抔雪,能看到無數細小且輪廓清晰的雪花像碎銀一樣躺在那里,隨手一拋,便是亮晶晶的一陣白。
在如此的雪天里,荒原上,行走著四個年紀相仿的少年。他們都是一襲黑裝,以殺手來說,這樣的裝束似乎很符合他們的身份,但是在白天的雪原上,無疑是很顯眼的了。
“喂我們這是去哪”隊伍中唯一一個女生說話了,她年紀不大,估計也就和林葬天差不多大的樣子,一身有點累贅的黑衣被她穿得極有味道,束著頭發,一副干練的樣子,明眸皓齒,神采奕奕。少女名為“白小樹”,一個很普通的名字,其他人第一次聽到這名字的時候,還以為白小樹是個男的,可當匯合之后才發現是個年紀不大的小姑娘。剛開始的時候隊伍里還有人對她的能力表示懷疑,頗有微詞。可當她二話沒說,神不知鬼不覺就把一把彎刀抵在他的喉嚨上的時候,隊伍里的人徹底沒了話,都徹底服氣了她的加入。
白小樹其實一直對自己的名字不是很滿意,據說當年她媽生她的時候,屋外的一棵小樹被風吹得搖曳,抖落不少雪,也不知道她媽是怎么想的,又或者是那棵樹是怎么蠱惑她了,在孩子她爹問她孩子該取什么名字的時候,她也是二話沒說,福至心靈地來了一句“不如就叫小樹吧”然后孩子她爹,小樹的父親就同意了。說來也是奇怪,她總覺得她家和別人家顯得有些不一樣。別人家的父親無論在哪都是很有威嚴的,妻子都溫柔似水,根本不會對丈夫發火,言聽計從的。可到了她家這里,卻全部都反過來了,她的母親,一個性格無比剛強,從未在外人面前流露出半點怯懦,但是回到家里卻只對她一人溫柔,偶爾也會好聲好氣地跟鄰居聊幾句,但是遇上不喜歡的人則是將一切該說不該說的全部擺在了臉上。她父親倒不覺得這有什么,該是如何便如何,反正自家媳婦永遠占理,他只需要在該出面的時候卷起袖子出去晃悠一圈就是了,根本不需要他多操心,給自己媳婦撐撐場子這么簡單的事他做的得心應手,這么些年來,父親雖然年紀大了,但是依舊和她小時候印象中的父親的模樣差不太多。她還記得小時候不懂事,和父親稱兄道弟的,挽著父親的胳膊問他為什么總是那么聽媽媽的話,一點威嚴都沒有。她父親也沒生氣,只是寵溺地撫摸著她的小腦袋,說你還小,不明白這夫妻之間吶,只要相愛,其他都是狗屁,不用去在意別人的看法,不管你媽在別人嘴里被說成什么樣,可千萬別也和別人一樣去想你媽啊。父親苦口婆心地跟她這么說道。她則眼睛轱轆轉,借機說了自己要改名字的事情。然后就看到父親的那雙手越來越靠近自己的腦袋,父親微笑著打了個腦瓜崩,然后跟她說這名字是她媽取的,好聽,不許改。
其實白小樹曾經有過好幾次改名字的念頭,但最終還未實施就被她自己給否了。她總是會時不時地想起那個下午,父親帶著笑對她講她名字的由來,認真地想要她覺得自己的名字好聽,并且喜歡上自己的名字。當時母親就站在他們兩個后面,一反常態的沒有大聲嚷嚷,反而是微笑著坐下,雙手搭在自己的腿上,眼神柔和地看著他們兩個一大一小。可惜這時候白小樹沒有回過頭去看,不然一定會看到她母親的表情,并且驚異于她的溫柔。唯有她父親默契地回頭看了一眼,樂呵呵地撅起個嘴,當是飛吻了,然后她母親則伸手擋在自己嘴上,展顏笑著,給了他一個白眼,風情萬種。后者十分受用,美滋滋地轉過頭去一邊跟小樹講著,一邊想著今晚要晚點睡。
至于為什么白小樹會變成一名殺手,就是一筆糊涂賬了。自她十六歲時候起,便沒了全部親人。白小樹則僅僅用了一年的時間,就在他們所在的那片地方站穩了腳跟,以殺手之姿,成為了這個四人小組的一員。他們此行所為的,就是西北林家少主林葬天的項上人頭。那高得離譜的賞金讓不少雪原厄斯里平時不顯山不露水的人紛紛開始入世,踏入這紅塵滾滾,反正本就修不得一顆無垢心,那還不如去拿了那少年的項上人頭,然后吃香的喝辣的,那些錢再怎么揮霍,少說也能花到自己壽終正寢了。
這四個人都是在當地叫得上名字,排得上號的人物。就比如那個被白小樹拿刀抵過脖子,后來開始對白小樹生出一種莫名情感的男人,劉記。他此刻正捂著脖子,舌頭舔著嘴唇,看向有些氣沖沖的白小樹,眼睛瞇起,似有陶醉狀。別看他這樣一副癡漢的模樣,劉記這個名字在當地可是一個無惡不作的惡魔,人人都害怕提起他。因為凡是他接的任務,對方的死相一定會很凄慘,是無法想象的那種慘狀,而且一次又一次地刷新人們的眼界和認知。偏偏這家伙又是個喜歡炫耀的人,每次殺了人之后都喜歡把尸體往人堆里丟,驚得人們落荒而逃,他則站在某處看著,哈哈大笑,惡趣味十足。所以大家對他是既害怕又厭惡,尤其是市場里的商販,聽說有一次還嚇死過人來著,不過后來又傳出不是因為劉記,但是事實如何根本不會有人去在意,人們事后問起這件事情的時候,不管是不是自己做的,劉記只要是覺得和自己有關的,便都會承認。這樣的事情發生得多了,后來不管是不是他做的,他都會承認,就好像破罐子破摔了一樣,短短幾個月就讓他結了不少仇家,好多曾經的同僚剛剛還在一起喝酒談天,轉臉就一刀戳過來。不過即使這樣,劉記還是沒有被殺死,反而是去殺他的人,尸體和以前一樣被他拋到人堆里,不過有一點不一樣的是,恰好,派去殺手的人也在其中。那些人要么被嚇了個半死,事后決定賠禮道歉,要么就是安靜等待,伺機復仇。雖然一直沒找到什么機會就是了。
另外二人是兄弟,不知來歷,但是很強。哥哥是個沉默寡言的,弟弟則話多的很,單看這一點,他們可以一點都不像是兄弟倆,倒像是朋友。可是在某一次殺人的時候,哥哥閃身來到那人身后,弟弟則笑著遞上刀子,二人配合得天衣無縫,最關鍵的是,根本看不清他們的動作,所以從那之后,死人小組的隊長便給了更強的人來當,就是那個一直沉默寡言,看著很聰明的哥哥。這兄弟倆,哥哥叫齊上,弟弟叫齊下,比起他們,他們的名字更能讓人發笑。所以白小樹在得知他們二人的名字之后,差點憋不住笑,沒想到還有比自己更需要改名字的人。想到這,她搓了搓自己的手指,便覺得自己的名字好聽極了。
齊上轉過身來,沒有多余的話,只說了去落雪城這幾個字,言簡意賅。弟弟齊下則解釋道“咱們先去那守著,等混熟了再見機行事,反正肯定能找著機會暗殺他的,到時候拿了他的腦袋回去吃香的喝辣的,還做什么殺手啊,怪累的”說著,他抖了抖積了一層厚厚的雪的黑袍,臉蛋凍得紅撲撲的,即使這樣也沒見他做什么保暖的措施,之前見他拿過一顆火晶石用來著,怎么這下舍不得了。白小樹瞥了眼齊下,欲言又止。
不過好在齊下是個根本藏不住話的,縮了縮脖子,跟上齊上的速度,說道“咱們做殺手這一行的,要的就是個謹慎,萬一用了火晶石暴露了我們的位置怎么辦那家伙可是個全系天才,不怕一萬也怕萬一呢。而且那火晶石也不是多便宜的東西,上回買了幾顆,就那么小一個,居然賣那么貴,哼等我以后賺大錢了,加倍買回去。”齊下憤憤不平地說道。
白小樹聞言,只是禮貌地笑了笑。
不就是摳門嘛,找那么多理由干嘛她在心里嘀咕道。
在四人越過一個高大的雪丘之后,齊下忽然聲音變下,急促地說了句“趴下”
白小樹還沒來得反應,便趕緊跟著照做了,她問道“怎么了你看見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