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林家。
偌大的院子里長滿了綠色的植物,被陽光輕易曬著,盡顯其生命之綠。葉子的脈絡在陽光下清晰可見,青蔥的藤曼從大樹的枝干上攀上來,遍布得整面墻都是。偶爾有幾聲鳥叫,清脆悅耳,它們可以輕易進入這個常人絕對不敢輕易踏足的領域,因為住在這里的主人即使是老了,但是一身的鋒芒依舊不減當年,寶刀未老,所以即使是任由那些飛鳥進入,也不需要去擔心有投毒的風險或是別的什么新的刺殺方法。在林家的地界上,還沒聽說過有人能夠刺殺老將軍的,即使是有,也不過是老將軍閑來無聊,想著放進來幾只“野狗”看看它們的爪子究竟有多厲害。
自從聽說了雪原厄斯那邊的好消息之后,老人就一直想要出馬,那把黑色的大刀已經被他擦拭了無數次了,看上去就和剛鍛造出來一樣。只是大家都想讓老人多休息一下,早些年受的傷一直在身上,這些年也沒見好轉,大家都很憂心。老爺子倒是樂觀,說自己是年紀大了,有些事情也是無法避免,所以讓他們別太擔心自己,自己的身體,自己心里有數。
老爺子說話的時候,林巖當時就站在一旁,他毫不留情地拆臺道:“您現在這副身體,我看您就還是休息吧,在沙場上看了那么多年的風沙滾滾,大漠孤煙了,也該享受享受,感受一下鳥語花香的清閑滋味了。而且這也是天兒的一番心意,您看他這回不就在雪原厄斯那邊建功頗多嗎平時您若是覺得自己閑得無聊的話,我還在這呢,還能陪陪您呢”林巖微笑道,他想著自己搬出了自己的兒子來做說客的話,老爺子應該可以聽進去些,事實也正是如此。
但過了一會,本來老爺子是笑盈盈的,但是一聽到林巖這么說,好像漸漸回過味來了,便馬上變了臉色,瞪著林巖,一時之間是氣不打一處來,大罵道:“要是你這臭小子能讓我省點心,我還至于操心這些,不早去養老去了林家的家主之位本來是準備先給你的,要不是看你靠不住,也不會讓天兒那么早就擔負起這些東西”老爺子恨鐵不成鋼地嘆了口氣,他最是了解自己這個兒子的性格,他就不是當家主的料,散漫慣了,也就是后來逼了他一下,所以現在他這個將軍倒是當得挺好。不過這些夸獎的話,老爺子從未對林巖講過,就是害怕他驕傲,一下子不知道自己是誰了。
林巖聞言,只是撇撇嘴,他從小就不服管教,所以性子極為跳脫,對于家主之位也一直沒有野心,一直活得都很浪蕩自如,自由自在,不然也不會當初在闖江湖的時候把那位夢宗的小公主娶回了家中,可見他本人還是極有魅力的一個人。只是他實在是無心官場上的那些事情,所以使得他在朝堂之上一直都顯得有點吃虧,而且很多都是悶虧,說都沒處說理去。
林巖一直覺得自己最幸運的是生了個天賦異稟的好兒子,而且這個兒子從小就很懂事,幾乎是滿足了他和夢雪璃的全部期望,將那些他們希望存在于自己孩子身上的優點一個不差地全部展露無遺了。唯一遺憾的就是一直以來相處的時間太短了,感情不像是別的家庭那么濃烈,有時候林巖看著那些撲在爸媽懷里的女孩,心里便不由得冒出一點羨慕之情,所以他有一回偷偷摸摸地走到夢雪璃身后,以他們剛認識時候的溫柔的嗓音問道:“夫人,咱們要不再生一個”結果被臉頰發燙的夢雪璃打掉他不安分的手掌,沒有任何反駁余地的拒絕了。
其實林巖知道自己是奢求的太多了,世上哪有那么多兩全其美的法子,既能不耽誤事業,又能不減弱絲毫家人之間的聯系。難,光是想想就覺得很難了。
“哈哈哈”聽了老爺子的話,林巖沒法反駁,只是摸摸自己的后
腦勺,笑道:“您又不是不了解我,我對您可一直都是敬愛有加啊,這次回來不就是為了陪您老人家的嗎,您看看,我對您這么好,好歹也是親兒子吧,您就不能給我點好臉色看”
夢雪璃著急地拍了拍林巖的后背,讓他少說點話,別惹老爺子發火。可是林巖渾然未聞,還轉過身來,順便拉上了夢雪璃的雪白的小手,這么多年過去了,他們兩個的感情不知道是什么原因,竟然變得越來越好了。夢雪璃臉上一紅,頓時想要把手抽回來,可是林巖就那么霸道地把她的小手握著,一點也不松開,就這么大庭廣眾地牽起了她的手,好像把周圍的人全部當成了空氣似的。
老爺子撇過頭去,沒眼看,真是沒眼看。
俗話說上梁不正下梁歪,林巖這歪歪扭扭的上梁,竟然生出了個林葬天這樣筆直的下梁來,真是不可謂不是奇跡。老爺子想到這,不由得看了眼夢雪璃,覺得全是她的功勞。
“哼我看你是在那邊混不下去了吧”老爺子坐在藤椅上,不相信地說道。
林巖笑瞇瞇地搖搖頭道:“非也非也,我這一身的本領,不論是在哪都能吃得開,只是那皇室想得太美了,按著咱們家天兒的解除婚約的那封信,不讓消息外傳,咱們這邊苦哈哈地頂著整個雪原厄斯的壓力,他那邊還讓我從軍中調出一萬黑騎出來,去到東邊抵御域外異族去。結果連路費都沒說好歹意思一下,只是把命令發下來了就好像沒事了一樣。那咱們能怎么辦難不成還要違抗圣旨,得個造反的罪名”林巖搖搖頭,說道:“我在那可待不下去了,實在是太欺負人了。”
老爺子聞言,臉上頓時沒了笑意,他伸出手,沉聲道:“圣旨已經下來了”
林巖瞥了眼老爺子,彎下腰,把他那伸出的手放了回去,然后說道:“圣旨沒帶在身上咳咳,圣旨早八百年就下來了,只是我也一直按著,沒有執行罷了,帝國那么多軍隊,就指著咱們林家一個薅,我反正是不愿意。所以說啊,老爺子,不是您兒子我太不靠譜,是現在的這個世道已經變了,再也不是當年了,您年輕的時候還能和那位一起喝酒吃肉,做個指腹為婚的承諾,現在今時不同往日了,那封婚約只是成為了一張制約咱們林家的鎖鏈罷了。您當初和皇室的情誼,也早在老皇帝死的時候便已經宣告結束了。”
老人的臉上掠過一絲落寞,很短暫的一個剎那。這份落寞是對光陰不再的感傷,也是對當年那份情誼的短暫追憶。他嘆了口氣,說道:“域外異族得除,但是一萬黑騎確實有點多了,更別提路途那么遙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