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他最后站定在一棵樹的枝干上,雙膝微曲,打開雙臂,拉開一個拳架,整個人身上的氣勢隨著他拉開的這個拳架而不斷地攀升,而且看上去完全沒有零界點或是限制似的。隨著歐陽世擺開這個拳架之后,那個黑影于是也跟著停了下來,它面具下的那個身軀不斷地扭動著,當然,以歐陽世的這個角度,也看不到它的表情。等等,它真的有表情這個東西嗎歐陽世歪了歪腦袋,皺著眉,有些懷疑地想道。
當那個黑影再度張嘴的時候,歐陽世雙拳打開,腳下輕輕一踩,整個樹干都在震顫,幾乎要折斷一樣,然后他整個人頓時朝著那個黑影飛去,一閃而逝。黑暗中,一股熊熊烈火燃起,火柱洞穿了那個黑色的身影,在空中劃過一陣滋滋的焦黑味道。歐陽世轉過身去,看著那個被自己的洞穿的黑影,疑惑地握了握雙拳,剛才他洞穿那個黑影的時候,就像是之前他一腳踩下去一樣,都是虛無縹緲的感覺,就好像是踩到了云彩里面似的,不似實物。
果然,隨著歐陽世望去,那個黑影的龐大的身軀上確實是露出了一個空洞,但是對它卻什么影響都無,那些黑煙的影子不斷地凝聚上去,不一會便將那個黑影給盡數填補了去。歐陽世撓了撓頭,咬著牙,不知道該怎么把這個東西給處理掉,如果放著不管的話,必定會釀成大禍。他的直覺一向很準,所以此刻正十分嚴肅地對待這件事情。
黑影突然朝著歐陽世這邊過來了,身后帶起一連串的黑煙,整個森林被它的這股煙霧一熏,仿佛天然地帶上了屬于它的氣味的一個領域。歐陽世摒住了呼吸,渾身難受,誰怕誰啊他瞪著那個巨大的黑影,絲毫不懼,腳下重重一踩,歐陽世整個人再度沖向那個黑色的影子,他身上的罡風在空中響起了一陣破空聲,整個人迅速洞穿了那個黑影的身軀。
只不過這次有點不同,歐陽世的身子穿過那個黑影的身軀之后,忽然發現自己不知不覺間來到了一個新的空間,四周全是一片漆黑,就好像是他并未穿過那個黑影的身軀一樣。這不會就是在那個東西的身體里面吧歐陽世突然驚訝地想道。他打量了一下四周,低下頭看了看腳底下,用腳踩了踩,全是不真切的感受。歐陽世嘆了口氣,這叫個什么事啊,剛吃完飯不久就又都消化完了,他摸了摸肚子,此刻饑餓倒是輕而易舉地戰勝了未知所帶來的不安感,當他饑餓的時候,實力反而會比之前變得更強一些,就連腦子都清楚了很多。他管自己這個奇妙的感受叫做絕望的回響,當他第一次想出這個名字的時候,整個人都處于極大的興奮當中,可惜周圍沒有人在。不然的話他還真想要好好地炫耀一番,看看是誰說我不讀書,讀書少的你能想出這個名字嗎他那時候滿臉喜悅地朝著四周看去,想找個認識的人夸贊自己幾句也找不著,于是,第一次的,歐陽世有些想念家中的家人了,他想象著他們夸贊自己的樣子,他們的音容笑貌仿佛都在自己眼前,但是沒過一會便消失不見了,同樣消失不見的,還有他那突然涌現的思念。離家多年,但是他卻一直都沒有想回家的心思,不知道每個人的成長軌跡都是如何,反正自從歐陽世選擇了武夫這條道路,他便再也沒有想過要回頭。
但這也不能全部都歸咎于他走上武夫這條道路,主要的原因,想來還是因為歐陽世自己選擇的這樣的生活。之前跟林葬天一起游歷的時候,也不知道是不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好巧不巧的,林葬天跟自己說過他遇見過歐陽世的家人,當時歐陽世隱約感覺到這可能是老天爺對他的某種暗示,而之后林葬天也勸過他幾回,讓他回家看看。其實說不動心都是假的,主要還是嘴硬,說出去的話就像潑出去的水,一想到自己都已經那么斬釘截鐵地說下了那樣的話,又怎么能就這樣回家呢
可是此刻當他陷身于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之中的時候,歐陽世的那個想法還是動搖了。
他緩緩地走在這片不真實的黑暗之中,周圍全是黑色的霧氣,走著走著,他的上身竟像是布上了一層細密的水珠,歐陽世隨手在身上一抹,手掌上全是水。他停下腳步,不再往前走了。
歐陽世忽然回想起來曾經有一天晚上,他和林葬天一起圍坐在篝火旁邊,那時候林葬天對他說過的一些話。
還記得當時他們圍坐在火堆旁,臉上被火光映得紅紅的,歐陽世就如今天一樣,無論是春夏還是秋冬,一年四季都是著上身,作為武夫也不怕天寒地凍,炎熱酷暑,就那么著胸膛。那天晚上歐陽世守夜,但是林葬天也沒睡,于是兩個人就有一句沒一句地聊了起來,也不知道是聊到了哪里,又或是誰提到了什么。歐陽世忽然向林葬天問起幻境一事。對于歐陽世的提問,林葬天顯得也有些意外,不過他還是很耐心地問了歐陽世一句,問他到底對幻境一事了解多少。歐陽世有些慚愧地撓撓頭,說自己一點都不知道,一問三不知。
于是林葬天開始將自己知道的有關幻境的事情跟他娓娓道來,篝火下,除了那些噗呲噗呲的被火燒裂開的木柴響聲,就只剩下林葬天和歐陽世的聲音了。
“其實幻境是當今世上大多數修士都會選擇修行的一門神通,無論是正派還是邪派,都以能獨自制造出一個似真似假的幻境為榮,甚至在過去還有人提出了一個大膽的觀點,那就是,如果幻境足夠真實的話,那么它是不是也就是另一種現實存在呢當然了,現在和你講這些還是有點早了,不過我可以跟你大致地講一下幻境到底是什么。”林葬天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