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猛烈地吹來,把衣服吹得看上去很緊的樣子,烈日下,老人的身材顯得很瘦小,他現在走的是一個上坡路,每當風吹來的時候,老人的腳下都不禁微微搖晃著,像是有一雙無形的手在扯著老人的褲腿似的。
時而一陣劇烈的風吹過來,老人便會控制不住自己身體地往后倒退幾步,所以這么一段上山的道路,讓老人走得比登天還要難。
這個老人,就是之前在利器城中賣花的老人,自從林葬天買完那幾盆花之后,老人的攤子上面便少了一大半的花,這讓本以為要在利器城多住個幾天的老人一下子就看到了希望,然后在那之后發生的事情就更加不可思議了,突然有很多人過來,要買他攤子上的花,老人見此,簡直高興得合不攏嘴,今天就像是在過節一樣,大把大把的錢全部進入了自己的手里面,于是一看到自己的那些東西都賣完了,老人便馬上離開了利器城,決定早日回家。
老人的家離著利器城不算遠,主要就是比較荒涼,是一處荒草叢生的大山里面,而且還在比較往上的距離,極費腳力。
走了一段路之后,老人原地站定了,決定休息一會。他喘著粗氣,提了提背上的行李,除了毯子以外,就是今天賺到的錢了。他也是實在沒想到自己居然可以那么快地就完成了自己的目標,這樣的幸運不是每天都有的,不過今天賺到的這些錢,確實可以讓他在不亂花錢的前提下,吃喝不愁地過上一年了。這對于無依無靠的老人而言,無疑是一件天大的好事,因為誰知道自己還能夠活多少年呢為了防止自己賺到的錢死了還沒花完的遺憾,所以老人決定要及時行樂,賺到一筆花一筆,能不多花絕不多花,能少花,絕不多花,反正就是以自己的消費觀念,來應對自己的時日不多的境遇,就這么想著,確實是沒了以前的很多煩惱,這樣過一天算一天的生活,對于這個身材枯瘦的老人而言,即是走在通往死亡的道路上,在這條路上,他倒是跑得比誰都快了。老人自嘲地笑了下。
休息了一會之后,老人又開始繼續他的登山路了,每往上走一步,都能聽到他那搖晃不止的膝蓋在“咔嚓咔嚓”地響著,像是壞了的馬車似的,發出令人發愁的聲音。老人一邊走,一邊感慨自己的年老,如果自己再年輕個十年,身體或許會好一點,但是煩惱絕對會比現在要多很多。他撓了撓頭,想著自己十年前好像還有點黑頭發的樣子,如今竟是全然變得蒼白了,仿佛迎來了屬于它們的冬季似的。就這樣,在老人的胡思亂想中,來到了一片由碎石子鋪成的道路,這里的沙塵比剛才少了很多,老人停下來,揉了揉眼睛,然后“噗噗噗”地吐出了點混合著沙塵的口水,棕色的一灘被風刮到身后,老人順著它離去的方向轉過頭去,只見自己身后的黃土路上,一陣黃沙滾滾,像是無數翻涌的“黃色海浪”似的,從“海面”上翻涌出一點“浪花”,馬上便被風給吹往高處了,所謂的風的形狀,在此刻也變得不那么難以捉摸了起來,根據黃沙的模樣,大致就可以看出來,那自由的、不羈的、狂放的風,攜帶著一腔仇怨,頭也不回地去到老人來時的路,直接去往山下去了,和老人走了一條相反的道路。
“呼”老人把臉上沾著的沙子拍了拍,一張臉此刻感覺已經不屬于自己了,就像是被泡在了泥土里,又放到空氣中曬干了似的,臉上好像就生長出了龜裂的大地。
最后老人終于登上了屬于自己的小天地,一片有些荒涼的園子,本來還種著不少鮮花,現在已經全部被老人給賣完了。老人皺了皺眉頭,望著自己那個破敗的屋子,發現它的頂部已經破了個大洞,房梁上的木頭都戳到了外面去了,就像是個廢墟一樣。老人把行李放在腳邊,有些愁眉苦臉地看著這片無比荒涼的場景,只覺得自己方才在利器城的境遇仿佛跟做夢一樣,如今終于回到了家里,才算是直面了現實。老人走到門邊,想著自己不過才離開了幾天而已,這個屋子不至于破成這副模樣吧結果當他走到門邊的時候,還沒等他推開門呢,門就已經倒下去了,嚇得老人趕緊往后退了幾步,暗自慶幸還好門是往里面倒下的,不然的話,自己這老胳膊老腿的,能讓它直接給砸暈過去,到時候好不容易賺到錢了,結果錢沒花上,倒成了門下冤魂,真是說出去給別的鬼聽,鬼都會笑話的程度。
門倒下之后揚起了一陣灰塵,嗆得老人咳嗽不已,臉色通紅,幾乎要把肺給咳出來,可是有點難過的事情就是,即使是這樣,嘴里也還是有著沙子的味道,再吐出來的時候,就已經不是沙子了,反而成了泥土。
老人走到屋子里面看了看,床上,吃飯的桌子上面,全部都落上了厚厚的一層塵土,均勻地覆蓋在每一樣東西上面。他抬起頭來,看到那屋頂破開的窟窿里面落下來一束金燦燦的光,灰塵在金色的光束中緩緩落下來,居然有一絲優美的感覺。老人挪了個凳子踩上去,踮起腳,用手勾了勾屋頂上的木頭,結果木頭一松,有往下沉了一沉,幾乎要掉下去,于是老人嚇得趕緊收手,悻悻然從板凳上下來。這么一個上下,老人已經有點疲憊了,他隨便找了個地方坐下來,翻開自己隨身的行李包裹,溝壑縱橫的老臉上浮現出一抹燦爛的笑容,皺紋全部深深地擠在了一起,臉上的塵土開始往下落,像是屋檐下的密雨似的,洋洋灑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