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宋望寧給了老板娘一張二十的鈔票,正等著老板娘找錢,中間的簾子拉開了,入目是一張好看的男生的臉。
少年氣,英俊,白皙。
“沈如鶴。”
“宋望寧”
沈如鶴說“你家住這邊啊”
“嗯。”重逢的欣喜再次涌上心頭。
宋望寧今天看過他的信息表,他不住這邊,不過離這里也不遠,是別墅區。不過她不能暴露自己。
兩個人本來就不熟,也沒必要多寒暄什么,找好了錢,宋望寧正要出去,少年又叫住了她。
“宋望寧。”
她緩慢轉身,隔著一望無際的黑,隔著她咚咚如鼓的心跳聲,她緩聲開口“怎么了”
“你還有初二的英語書么”
初二。
她第一次見他就是在初二那年啊。
宋望寧點點頭“有。”
“這是我小姨家,我最近住這里,給我表妹補習功課,這不是快中考了,她初二的英語書找不到了,正愁著呢。”
這是他第一次對她說這么長一串話,少年的嗓音好聽,清冽,像干凈的泉,像皚皚的雪。
“急用”
沈如鶴點頭。
“我家離這里不遠,那你跟我去拿吧。”
沈如鶴客氣道“麻煩你了。”
回春路一路往里,越來越偏僻,也就五分鐘的車程。晚星給他們引路,月亮是龐大的一團,模糊得像信箋落上的淚。不時傳來幾聲犬吠,宋望寧已經習慣了。
起了霧,蓊蓊郁郁的常春藤被風吹得噓噓拂拂。
兩個人都騎著單車,宋望寧觀察過很多次沈如鶴的背影,他騎車很快,少年意氣風發。
宋望寧沒什么腳力,速度要慢很多,這次沈如鶴也照顧著宋望寧。
“你一直給你表妹補習功課啊”
她說了廢話。
“也沒有,快中考了,我在小姨家住了快一個月了。”
真遺憾,這么久都沒見過他,明明每天都經過這里。
“我表妹不愛學習,快倒數了,你初中那會兒數理化英怎么學好的啊”
宋望寧隱約有點緊張,按住了車把,嗓音干巴巴的“你還問我,我比你可差遠了。”
“沒有,你語文成績我還羨慕呢。”少年嗓音莫名溫軟慵懶,倦倦的,似乎帶了點鼻音。
說是羨慕,可宋望寧知道,他才不會羨慕。
他這樣的天之驕子,眾星捧月,接受所有人艷羨的目光,不會羨慕任何人。
沒聊幾句,就到地方了。
不大不小的房子其實很舊了,在夜色中僅僅看清暗黑的輪廓,常春藤盈滿墻面,星星倒掛在蓬松的樹影上,夜晚并不涼。
燈亮著。
稀稀疏疏的傳來男女的對罵聲,一聲高過一聲。
“宋國軍,你再喝酒我就弄死你”
“臭婆娘,你愛跟誰過跟誰過去。”
男人摔門的聲音。
“一點正事不干,就知道指手畫腳,你也不看看,你就是被女人養的,沒出息的貨”
又吵起來了,似乎比前幾天還要嚴重。
女人歇斯底里的哭喊聲震天。妹妹去世之后,曾經溫柔的女人就變了,宋望寧經常聽見這樣的叫喊聲。
沈書珺不講理,宋國軍更刻薄。
兩人每天都要爭個天翻地覆,哪天把房頂掀了宋望寧都不意外。
不會掀翻墻面的,房子是租的,要賠錢。
她無措地看向沈如鶴,眼眶紅了,淚水差點奪眶而出,真是受夠這樣的生活了。
早不吵晚不吵,怎么偏偏在這個吵架
自尊心被人高高地舉起,摔落,碾成粉,丟到火里,扔到地獄里。腿也發軟,轟鳴聲鼓動耳膜,無休無止。
風吹了多久,常春藤爬了多久。這樣悲哀的生活,也就維持了多久。
宋望寧一生的夢魘,她永無翻身之時。
她好不容易捕捉的那丁點星火又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