塵影很早就知道,水能載舟,亦能覆舟。
所以,她第一時間清理的不是唐言和唐母,而是商家別院里起了反心的婆子小廝們。
從白婆子媳婦的嘴里,她知道了吳安的異動,提前布署。從另外兩名曾和唐母親厚的婆子嘴里,她知道許多柳下村的傳聞。
當初,唐母一想到自己不過是管教個兒媳婦,兒子還叫自己不要太過分,免得引起商父商母的警覺,她便不好過,對三個婆子說“一個兒媳婦還敢反了天這要是在我們村里,這種媳婦,一鋤頭下去看她敢不敢犟嘴”
雖然唐母及時住嘴,沒說更多,但當時她眼里的狠意還是沒躲過婆子的眼睛。
待后來,塵影發賣這些吃里扒外的婆子,她們為了能得個好去處,在塵影的誘導下,便什么都說了。
塵影派人去查,發現唐母所說的一鋤頭下去不是夸大,而是寫實。
她由此了解到真實的柳下村,更清楚她若要和離,唐言這種能用名聲來吃女子的人,怎么可能不用柳下村的親戚、長輩教導來“勸”她,大肆宣揚她的不是,眾口鑠黃金,流言殺人不用刀。
所以,她派人去尋到苦主家人,既是為自己,也是為揭開這個惡臭村莊的真面目。
那個一臉怒容的漢子指著唐守中,目眥欲裂,如要擇人而噬。
但這里是公堂,容不得他撒野,在知縣連拍兩下驚堂木后,漢子噗通一聲跪在地上,顧不得這里是否在審別的案子,粗啞著聲音“求青天老爺做主小人的妹妹嫁到柳下村唐守中家,一年不到就傳來死訊,他們給小人說,小人妹妹是溺水而死,但根本不是”
知縣瞥一眼,唐守中滿臉不自然。
知縣道“你可有什么證據”
漢子道“有”
正說著,外面的人已經到了,進來的卻是商父,身后跟著幾名抬著口嶄新薄棺的小廝。
唐言見到商父,眼皮跳了跳,今日種種果然是針對他的。他不好說話,忙用手肘戳唐母。唐母縱然臉頰紅腫,頭腦暈乎,得了兒子的指令后也立馬指著商父
“親家你女兒是柳下村的媳婦,你是親戚,你怎么還幫著外人污蔑柳下村的人”唐母怨恨那一巴掌,淬毒般道“怪不得你女兒不孝,不知尊老,連親戚都不顧,就是你”
她的話沒說完,處在盛怒中的漢子不允許任何人阻止自己給妹妹伸冤。
他惡狠狠看著唐母,罵道“老賤貨住嘴我妹妹被你們村的人害死,拿草席一裹草草下葬,今日要不是商老爺買了口薄棺,我妹妹只能赤身裸體到公堂來你們村的人都該死,你們能草菅人命,有什么臉罵別人不知尊老,你們連人都不是”
他額頭上青筋畢露,通紅的雙眼逡巡過唐守中、唐母“你們誰再罵一句,老子要你們給我妹妹陪葬”
俗話說,軟的怕橫的,橫的怕不要命的,這漢子許是被妹妹死亡的真相刺激到,現在在公堂上也一副亡命暴徒的模樣,唐母反正是被嚇到了,不敢惹他,連被當眾罵是老賤貨,也不敢跳著腳去對罵。
連知縣也看出不對勁,他雖是斷案者,也有喜好偏向,眼下寒意森森對唐母道“現在查的是一樁人命官司,理應肅靜,你再一個勁兒拿孝,在這里渾水摸魚,本官就先打你十大板”
“別人家死了人,你在這里一個勁說幫助死者的人不孝順你,當真是枉披人皮”知縣扭頭看著唐言“她是無知村婦,你是讀書人,士有百行,以德為先,被你讀到狗肚子里去了嗎”
唐言的冷汗瞬間下去了,在察舉科考并行的時候,知縣的品評對他來說也很重要。
這句話很可能斷送他的官途唐言立即把唐母拉到身后“娘,別亂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