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著屏風守夜的春喜聽到動靜,攏著燭臺快步走了進來,一眼就瞧見了坐在床邊的林湘珺。
她只穿了件藕粉色的小衣,滿頭青絲散亂,雪白的棉襪一高一低耷拉著,露出纖細精致的腳踝,看著就像尊極為名貴且光潔易碎的瓷器,蒼白羸弱惹人憐惜。
“娘子怎么起來了小心著了風寒。”
春喜飛快上前,將她重新用錦被裹好,才在床邊坐下,“娘子這是又魘著了”
林湘珺蔫蔫地垂著腦袋沒說話,她這幾個月也不知怎么的,自打入冬后便總睡得不踏實,反復夢見奇怪的人和事。
最神奇的是她所做的夢都是連貫發展的,起先是夢見個戴著面具的消瘦少年,在不停地受人欺凌。
接著又夢見皇帝懷疑太子不是親生的,真正的皇子流落民間,他正私下派大臣在尋找這個孩兒的下落。
且她做夢時,都如同今日這般置身其中,親眼看著夢境的發展。
每每夢醒都有種無比真實的感覺,以至于產生一種錯覺,皇帝真的有個流落在民間的皇子。
但不等她去詢問長輩,便又會自覺荒誕無比,即便再真實那也只是夢罷了,這世上哪會有人把夢當真的,還是這種要砍頭的離譜故事。
再加上那會她的病情好轉了許多,不僅能走能跳,連飯都能多吃半碗,上山還愿時更是沒再做夢了,時間一長她便把做夢的事拋到了腦后。
可誰想到,還沒高興多久,昨兒她就發現自己的病根本就沒好轉,甚至已經到藥石無救,家里人要為她準備沖喜和后事的地步了。
她渾渾噩噩地睡著,夜里竟然又做夢了。
還把之前所有故事都串聯了起來,皇帝流落民間的皇子,正是最開始她夢中受人欺凌的少年。
如此真實又完整的夢,也就不怪她在醒來時,會下意識地想去找那少年。
林湘珺擁著錦被,萬分糾結地咬著下唇。
腦子里仿佛有兩個自己正在吵架,一個滿是誘惑地說“既然夢這般真實,不如去問問祖母,若真的有流落民間的皇子,你的病就有救了”
她正想贊同,可另一個又道“太子乃前皇后所出,養在姨母膝下,與你從小一塊長大,怎么可能不是親生的,況且陛下子嗣艱難,若真有別的皇子,定是視若珍寶,怎么可能讓其流落民間。這等荒誕的夢你也信,豈不是要讓人笑掉大牙。”
如此反反復復,林湘珺只覺胸悶氣短,心疾都快復發了,也得不出個答案來。
春喜見她額頭汗珠直冒,臉色又白了三分,趕緊給她端來了安神茶“這會時辰尚早,娘子不如再睡會。”
林湘珺捧著喝了兩口,搖了搖頭,做了如此真實的夢,又憂慮自己時日無多,她哪還睡得著啊。
“炭火燒得太旺,我悶得慌,開個窗透透氣吧。”
春喜以為她是還被夢嚇著,也沒多想,開了窗搬來錦凳坐在她床畔,“娘子既是睡不著,那不如奴婢將前幾日未講完的話本,繼續念完”
她隨意地答應了聲,心想有個人在身邊說說話也好,免得她又胡思亂想。
過了不知多久,天已蒙蒙亮起。
林湘珺向外翻了個身,側枕著手掌,正想瞧一眼院中的積雪,卻看見數道亮紫色的光束從天際劃過。
正當她以為自己眼花,準備再看時,一聲震耳欲聾的雷聲在頭頂炸開,那震動天地的聲響就連地面都為之一顫。
她驀地瞪圓了眼,不敢置信地坐起,還下意識地掐了掐自己。
這到底是真實的還是在做夢
等到她吃疼地呀了聲,又是一道響亮的天雷炸開,她親眼看到院中下人亂做一團,以及回過神來的春喜,驚慌地撲過來捂住她的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