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隋跪在地面上,手指深深摳進身前的泥地里,一言不發。
東衍讓姜朔代管門內之事,各堂長老和弟子們都是清楚的,如今見姜朔神情嚴肅,不像是開玩笑,立即有人告發“姜仙君,我我前幾日見到于鳴身上有傷,就是巡夜回來后才出現的好像好像那天晚上還有人死了”
姜朔秀眉一挑,先看了看這個迫不及待要告發他人的外門弟子,而后才望向那個叫于鳴的弟子。
于鳴相貌平平,修為也不高,此時白著臉,跪倒在地,掃了眼尹隋的模樣,支吾半天才道“我是見過他。”
“但那是因為他大晚上在門派內閑逛”于鳴忽然想起自己其實是占理的,聲音大起來“我巡夜的時候見到一個鬼鬼祟祟的人影,追過去他掉頭就跑,我以為是賊,自然是追上去打了他一通。他一直護著自己的臉,我也沒看清是誰”
經過于鳴添油加醋的敘述,姜朔大體是弄明白了。
自家的小徒弟夜半閑逛九華,被巡夜弟子追捕,又害怕被認出姓名所以一直掩著臉,最后才被于鳴發現原來是剛被姜朔帶回九華的人。
而于鳴因為一時腦熱,在巡夜時與本門弟子斗毆,尤其這個斗毆的對象幾日后就變成了東衍新收的小徒弟他就更不敢出聲告知別人這回事。
姜朔在心內將整件事細細地捋了一遍,仍不忘問于鳴“你碰見于韞的時候,是什么時辰在什么地方他從何處走來”
于鳴冥思苦想半天,終于想起來“約莫是子時一刻就在曲臺邊上,他從應該是從這邊的院子走出來。”
子時。
姜朔思索半晌,據醫官所言,那暴斃在山道上的巡夜弟子,子時正是他固定的巡夜時辰,死亡也應是剛去巡夜后不久,恰巧在于鳴碰見自家的小徒弟的時候。
并且那山道,著實離曲臺有一段距離
“你傷了他后,于韞往何處去了”姜朔又溫和地問于鳴。
于鳴咳了一聲,尷尬道“我打傷了他之后,于韞就回曲臺了,我威脅他老老實實睡覺,不然就要告發他觸犯門規。”
“后來我在曲臺邊上巡夜到丑時,并未見到他再次出來。”于鳴補充道。
那可不是出不來,姜朔心想,按小徒弟身上那傷痕累累的模樣,估計被于鳴打得夠嗆。
如此一番詢問下來,小徒弟確實是觸犯了門規,但卻與那巡夜弟子被殺的時間正好錯了開來,算是洗清了嫌疑。
況且眾人都能看出于韞修為低下,連個普通的外門弟子于鳴都打不過,談何用魔修手法吸食他人
姜朔捏了一下眉心,輕聲道“都先回去吧。”
頓了頓,他又說“私下與本門弟子斗毆的,按門規處置。”
眾弟子排著隊出了院子。
于鳴走過的時候,尹隋輕微地抬了一下頭,瞥見他無知無覺的模樣,倒是舒了一口氣。
沒想到會這么順利。
尹隋確實在于鳴巡夜時與他打了一架,也的確是在曲臺附近。唯一與于鳴所言不符的,是打架的時間。
不是在那巡夜弟子暴斃當天晚上,而是第二晚。
尹隋白天醒來發覺自己或許可能掐死了一個人,特別是姜朔還碰巧看見了自己手腕上的抓傷后,就開始籌備如何不動聲色地將這件事瞞過去。
他在第二天夜里宵禁后,出去逛了逛,并遇見了于鳴,成功讓自己“狼狽而逃”,受了不少傷。
不過在挨揍的時候,尹隋還將一道能混沌人記憶的小法訣打入了于鳴那愚蠢的腦子里。
這道法訣是禁術,除了入了魔道的人之外,少有人知曉。
他今日原本想著要怎樣引導于鳴,讓他以為自己碰見尹隋是在前一天晚上。但沒等尹隋說話,就有人替他完成了這件事。
尹隋回憶了一下那個急躁告發于鳴的外門弟子模樣,冷冷地想,這個蠢貨倒是可以利用。
等那些巡夜弟子都走光后,祈鳳下了臺階,掃了仍然跪著的尹隋一眼,對姜朔道“師娘,于韞觸犯夜游門規,理應打十大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