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面館時周圍鋪子的門皆關著,從家走到這,街上空蕩蕩的沒個人,要不是有青桃陪著邵氏自己都沒膽兒走這么長的路,進了面館心都還懸著,驚魂甫定地順了順胸口,打量起面館格局來,進門左邊靠墻是幾個水缸,往外兩步是灶臺,桌椅板凳擺放在右邊,往里是柜臺,鋪子不大,勝在干凈整潔,讓人覺得舒服。
青桃讓邵氏坐,她走到水缸邊舀了瓢水洗手,系上圍裙把盆里的揉好的面拿了出來。
趙氏已經起了,聽到動靜喊了聲青桃,乍眼看桌邊坐著人,以為是客人,天色未亮,鍋里的水都是冷的,她提了提身上的外裳,走到灶臺后準備生火燒水煮面,青桃看到她問了句是不是早了點她才抬頭看向桌邊坐著的人,這一看,臉色就難看起來。
邵氏坐在油燈下,發髻上的銀簪閃閃發亮,襯得氣色極好,和記憶里輪廓粗獷似漢子的黑姑娘相去甚遠,甚至比上次在脂粉鋪遇到時還要好看幾分,趙氏斂目,不動聲色的順了順亂糟糟的秀發,不發一言。
兩人心照不宣各自沉默,青桃忙著做包子沒時間應付她兩,只知道趙氏去了后院,鍋里的蒸籠冒著熱氣她才撩起簾子出來,與剛剛的裝扮不同,趙氏換了身牡丹花色的襦裙,發髻上別著金簪,金簪的流蘇隨著她走路輕輕搖晃,她整個人容光煥發,走兩步便伸手撫金簪順流蘇,生怕不小心掉了下來。
對此,邵氏翻了個白眼,滿臉鄙夷之色。
天明晃晃的,東邊尤甚,似乎是個晴天,來擺攤的攤販多了不少,邵氏子在屋中間坐著,看客人絡繹不絕,她坐去了角落,盯著柜臺后木架上的幾罐子泡酒看,也不知哪兒戳著她笑點了,時不時笑出聲來。
因她衣著光鮮,來的客人們不自主偏頭往她方向看,這時,同樣濃妝艷抹光彩照人的趙氏就會捏著軟綿綿的聲音和客人說話轉移他們的視線,或談談生意或聊聊家常,像熟人多年的好友。
這樣的趙氏是青桃沒見過的。
上次清算過鋪子銀錢后,趙氏不再像前段時間窩在后院,而是搬到前院盯著她做事,而對客人她愛搭不理的,要是哪個客人盯著她看的時間久了,她就瞇著眼瞪回去,以高高在上看不起的姿態。眼下像是打開話匣子關不住了,輕聲細語逗得客人喜笑顏開,其中兩個外地口音的商人和趙氏聊得歡連正事都忘了,還是有人來催兩人才急匆匆地奪門而出。
許是趙氏的熱情感染了眾人,客人們離去時或多或少都會帶兩個包子或饅頭,不到午時蒸籠就干干凈凈的了,面也只剩下煮兩碗的量,趙氏惦記著掙錢,提著籃子欲去外面買些面回來,從早上到現在沒說過話的邵氏就在這時從凳子上站了起來,“忙得也差不多了,我能說說青桃的事兒了嗎”
生意人講究,邵氏清晨上門就說辭工不妥當,眼下賣得差不多了,她用不著顧忌,開門見山,“往后青桃就不來面館做了,你要是忙不過來就找其他人來幫忙吧。”
趙氏回眸,眼珠在邵氏臉上滯留好一會才開口,“是不是為工錢的事,昨天我和青桃解釋過了,我記錯少給她拿了一串,不是故意的。”
聲音帶著和客人說話時的隨和,轉瞬就瞇眼沉下臉來。
“不是因為這個。”邵氏目光虛空,吐字很慢,“青桃長這么大,我和她爹也沒好好陪陪她,她來面館幫工,天不亮就不見人天黑才回家,她爹還能趁接她回家的路上和她說說話,我這個做娘連說話的機會都沒有,她爹思來想去決定讓她不做了,畢竟靠那份束脩,養她是沒半點問題的。”
邵氏這番話說得就有水平了,把她辭工的鍋推到譚秀才身上不說,還委婉的炫耀了夫妻倆感情,譚秀才讓自己回家是因為沒時間和邵氏說話,任誰聽了都會說譚秀才疼媳婦,她這個女兒都得往后排。青桃偷偷看趙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