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模模糊糊的天色里,柳氏聲音夾著涼意,“等等啊。”
等什么給錢嗎
柳氏就買了兩個包子,說好晚點給錢,她并沒說什么,柳氏反應過于激烈了些。
邊上剩下四層蒸屜,邵氏慢慢下地,隔著沾水的帕子跟青桃合力抬起蒸屜,羅狗子看得心驚膽寒,剛出鍋的蒸屜燙如火球,青桃身板小,拼命后仰著脖子,看不清腳底,只能像瞎子探路似的緩慢抬腳試探凳子的高度,動作顫悠悠的。
他心急火燎地丟了燈籠飛奔上前,及時穩住青桃那端的蒸籠手柄,一顆心快從嗓子眼跳出來了。
“青桃妹子,你這力氣哪兒行啊,往后這種事還是我跟樹子來吧。”
真怕蒸屜滑落,燙著她臉蛋了。
今個兒每層蒸屜多放了十幾個包子,抬著稍重了,確實有點吃力,青桃咬著牙忍住的,沒想到羅狗子心細如發,兩眼就看出來了。
略略喘了口氣,說,“謝謝狗子哥了。”
“謝啥啊。”羅狗子渾身有力,他接過手,蒸屜瞬時拔高不少,對面的邵氏明顯感覺到不同。
她跟青桃抬蒸屜覺得格外吃力,以為多蒸了包子的緣故便沒細想,誰知是青桃力弱的緣故,虧她還是做娘的,閨女這么小,哪是個干力氣活的,她說,“你這孩子,重的話也不吭聲,傷著咋辦”
相公已經起床看書了,這種事讓他搭把手也是好的啊。
“娘別聽狗子哥瞎說,我沒覺得多重。”為讓邵氏信自己的話,她舉起手晃了晃,“我沒事。”
也是她和邵氏心急出門,往日兩人求穩妥,一層一層往推車上疊的。
邵氏沒了話說,眼里卻是帶著責備的。
有了羅狗子和錢栗樹,兩推車很快出了門,邵氏和青桃簡單收拾番小院,出門前捎上了柳氏沒帶走的灰色小碗。
柳氏是個精打細算過日子的人,買包子也只買了兩個,約莫是廖曉和她哥吃的。
走到廖家小院前,正屋右邊的臥房響起竊竊私語聲,邵氏喊了聲,“廖家娘子,你的包子忘記拿了。”
屋里頓時靜默,隨之響起一道尖細的聲音,“來了來了,等等啊。”
邵氏鐵門站著,前頭的車轱轆聲到巷口已然停下,依稀可見燈籠照出的小片天地,她趕時間,忍不住又催了句。
吱的聲,門終于開了。
“嬸子。”廖曉扶著發髻上的銀簪,扭扭捏捏地走了出來,不接碗,而是先探頭看了眼巷子口,聲音細柔,“我能去給嬸子做幫工嗎”
邵氏看她眼。
站得近了才看清廖曉精心裝扮過的,一身海棠紅的新裙,眉目秀麗溫婉,像富裕人家出來的大小姐,一顰一笑拿捏得恰到好處,這種人哪兒是做粗活的料,她溫聲解釋,“咱家小本買賣,哪兒請得起幫工,曉曉你長得有福氣,一看就是過好日子的。”
這姑娘臉蛋白皙紅潤,體態偏胖卻不覺得臃腫。
不是有福是什么
廖曉是聽這種話長大的,打小村里老人就跟她爹娘說她面相好,是做太太的命。
過了十歲后,年年有人來家里提親,雖不是腰纏萬貫之人,卻也稱得上富裕,她娘認為她能嫁得更好,將那些全回絕了。
哥哥嫂嫂來府城,她娘堅持要她跟著。
進城那日她就清楚自己的目的,不是幫嫂子操持家務,而是為自己找個如意郎君的。
得了邵氏的話,廖曉竊喜,卻不敢表現明顯,她垂眸,盯著鞋面上栩栩如生的花說道,“我出門的機會少,四嫂說趁著嫁人前多出去見見世面好。”
柳氏站在她背后,忙不迭附和,“是啊嫂子,我家曉曉整日悶在屋,性格有點怯弱,她跟著你和青桃壯壯膽也好”
柳氏握了握她的手,“嫂子,我家曉曉就交給你了啊。”
邵氏還要說點什么,柳氏已拿過碗,把曉曉往她懷里一推,咚的聲關上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