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邊的晚霞慢慢黯淡,天空成了蒙蒙的灰色。
秦柏又上手,譚秀才眼疾手快地躲開,聲音有點急了,“秦兄,詩會我真去不了,我學問不精進,去了也是班門弄斧,不若等我專心讀書寫出滿意的詩再隨你們去”
秦柏他們交友廣,天天跟人吟詩作對,反應靈敏,對答如流,相較而言,他顯得笨拙了些。
他說的并不是敷衍之詞。
真的想精進學問再出去。
秦柏覺得他不夠義氣,說了幾句見他無動于衷,興致缺缺跟其他人走了,路過自家院門,秦娘子問她啥時候回來,秦柏不耐煩地擺手,“晚點。”
秦家娘子沒說什么,掉頭回灶房煮飯去了。
竹竿上的衣服滴著水,滴答滴答的響。
譚秀才心里嘆氣。
詩會是德高望重的老爺辦的,開銷俱由他出,參加詩會的人隨心意送些禮就行,但像他們這種人家,想要送份禮就得花錢買,次數多了哪兒承受得了,譚秀才關上門,和邵氏說,“咱回屋吧。”
送禮的事兒他沒特意說,大致說了用錢的去處。
邵氏心寬,“我和青桃每天能掙不少,相公你別擔心沒錢,該花的隨便花。”
手里有進項,邵氏不再為生計發愁,她覺得譚秀才不能丟了面子,示意如此寬慰他。
譚秀才扒了口碗里的清粥,不認同道,“掙得多就越辛苦,我哪兒有臉大手大腳,再等等吧,等我拿到府學補貼,你和青桃就少做些包子,也不用麻煩狗子和栗樹了。”
人家有自己的事兒,老是麻煩他們也不好。
邵氏沒想到那岔,經他提醒倒是回味過來了,嘆氣道,“咱家多兩個人手就好了。”
多做些包子來賣多好啊。
猶豫要不要把郭寒梅她們接到城里來幫忙,想到譚青杏賴著不走的場景,心思頓時淡了,少不得又把白日的事兒提了兩嘴,“青杏那丫頭想來城里讀書,也不瞧瞧咱家的情況,養得起她嗎”
譚秀才猶不在意,“她估計隨口說說而已,對了青桃,你書讀得怎么樣了”
女兒聰明是聰明,但學業不能荒廢,否則白白可惜了一身天賦。
尤其是那手字。
青桃的字,比起她的天賦可謂慘不忍睹。
譚秀才說,“再忙也要練字,待會把紙鋪好,我瞅瞅你字練得如何了”
青桃眉心跳了跳,毛筆字不是個人就寫得好看的,咬著筷子道,“好。”
邵氏收拾碗筷,青桃就拿出筆墨紙硯,她記賬用的是削尖的炭筆,輕巧省力,是她寫習慣了的,狼毫筆就有點費勁了。
剛開始幾個字筆畫又不怎么均勻,離譚秀才預想的高度還差許多,譚秀才握著她的手教了兩個字,有點疑惑,“書本里再晦澀難懂的詞句稍微提兩個字你就知道,怎么練字就不行了”
青桃笑笑,繁體字筆畫多,稍不留神字就比籮筐大,她也沒法子。
見她低著頭認真運筆,譚秀才臉色軟了很多,“不過你還小,慢慢練來得及的。”
“嗯。”
青桃練了會兒字就去灶房忙了,譚秀才拿起她的字看得直搖頭。
也就在這個時候,仿佛覺得閨女還是個小姑娘,而不是事事冷靜鎮定跟個大人似的。
他洗了筆收好,專心翻手里的書。
這晚,秦柏家似乎出了什么事,半夜傳來吵鬧聲,翌日各院子里的人都在詢問。
秦家院門關著,竹竿上亦空蕩蕩的,陽光明媚的天里,秦娘子沒曬衣服委實難得。
邵氏不愛摻和這些家長里短,并不搭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