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臉架上的水已經添好,姜崢試了一下水溫,看向挪過來的俞嫣,在她要伸手之前握住了她的手腕,將她的右手翻過來,去看她的手心。
那道瓷片劃破的傷口很淺,瞧著沒有什么大礙。只是傷口周圍到底是殘了點血跡,看得姜崢皺眉。
“不要緊。”俞嫣說。
姜崢道“別碰水,在那里等著。”
等什么俞嫣心里有一個猜測,又覺得這猜測有一點荒唐。她抿抿唇,什么也沒問,依他所說,走到一旁的高足凳上坐下。
她瞧著姜崢洗臉。見他動作不急不緩,神情含著幾分認真,全然沒有敷衍的意思。洗臉這樣每日都要重復的事情,被他做出來竟也噙著幾分優雅的姿態。
“優雅”這個詞跳進俞嫣腦海中時,她懵了一下,懷疑自己是不是傻了。
偏偏姜崢這個時候望過來。他手里握著一方棉巾,一邊擦拭臉上的水痕,一邊望向俞嫣。殘留的一點水漬沿著他面頰向下淌去,緩緩滑落下巴,將要墜落前盡數融進他掌中的棉巾。
姜崢擦過臉,放下帕子,重新換了盆水,然后拿了一塊新的棉帕放進水中浸濕再擰個半干。他抬眼望向俞嫣“過來。”
俞嫣慢吞吞地走過去。
姜崢握著濕帕子親自給俞嫣擦臉。溫熱柔軟的水汽拂面,她站得筆直,帕子上的水一滴又一滴掉落,滴滴答答淋濕她的胸口。柔軟的紗料寢衣逐漸暈濕貼在身上。
姜崢垂目望過去。俞嫣也感覺到了,她有一點尷尬,小聲說“我自己可以洗臉的”
姜崢卻只是笑笑,將棉巾重新擰了擰水,然后折一道,覆在俞嫣的面頰。
俞嫣不得不閉上眼睛,什么都看不見了。隔著濕透的溫熱棉巾,俞嫣能夠清晰地感受到姜崢的手撫過她的臉。天地周圍間只剩帶著水霧濕氣的黑漆漆,還有姜崢好似也染了一層水霧的聲音。
“我怎么可能讓別人欺負你。”他說,“只要我活著,總要護你周全。”
身為男子,這是成家之后對妻子的責任。
覆在俞嫣臉上的棉帕子移走。俞嫣沾濕的眼睫輕顫,徐徐睜開眼睛。她的視線里,是姜崢近在咫尺的眉宇溫潤帶笑,又神情認真的眉宇。
俞嫣呆呆望著他的眼睛好一會兒,又倉皇地將目光移開。她怕,怕自己會掉進他深若浩瀚的眼底。
她低聲“那、那你把他父親也弄死了”
“只有郎助的死,不能造成太大的影響。”姜崢言簡意賅。
俞嫣卻慢慢蹙起眉,琢磨著姜崢的話。本就不是蠢笨人,自然猜得到花廳里的事情不可能只是個意外。她很快就弄明白了姜崢這話的意思河麗人在東宮出事。作為招待一方的太子,免不得被皇帝舅舅責問。郎助酒后失態,他的性命本就懸在那里。而河麗王在東宮摔死了
俞嫣眸色晃動,萬千思緒涌上了心頭。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惹了趙瓊。他身份擺在那里,不可謂不棘手。姜崢這么做的用意是什么他想對趙瓊做些什么嗎意識到這個想法,俞嫣心中生起難以置信,還有一些茫然的慌。
她蹙著眉,心里有一點亂。她不得不承認,縱使以前沒少干驕縱事。可是趙瓊太子的身份像一座大山,她心里的確生出了一點擔憂。
姜崢垂眼凝望著她。她剛洗過的面頰沒有胭脂水粉,嬌嫩、干凈、美好。
想吃。
俞嫣緩慢地舒了口氣,軟聲“回來再說,你先去見祖父吧。”
她望向姜崢,見他似乎在走神。
“青序”
姜崢眸中有了波動,重新聚神望向俞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