淋了這么一場暴雨,陳鳴衣果不其然病倒了。夏末秋初的時節,他身上裹了厚厚的被子,還是覺得冷。
沈芝英端著風寒藥,腳步匆匆地進來。她在床邊坐下,低頭輕吹了吹風寒藥,道“下次不許這樣了,快把藥喝了,好好睡一覺。”
“你有沒有看過那幾條鯉魚”陳鳴衣問。不等沈芝英回答,他繼續說下去“雨太大了,魚也躲起來。好不容易釣上來一些,我留了幾條長得好的,其他的又放回去了。”
沈芝英哪里看過鯉魚她只看見一個被淋成落湯雞的傻子。她將風寒藥遞到陳鳴衣面前,道“你乖乖把藥喝了,我就去看鯉魚。再不喝,難不成要我喂你不成”
“喝喝喝”陳鳴衣立刻伸手去接藥碗。
沈芝英伸手去給他拉被子時,隱約看見他端碗的手有一點抖。再仔細去瞧,他端碗的手又穩穩當當。一時之間,沈芝英也不確定剛剛是不是自己看錯了。
她伸手從陳鳴衣手中將藥碗拿過來,捏著勺柄輕攪粘稠的湯藥,然后舀了一勺送到陳鳴衣嘴前。
陳鳴衣有點驚訝,急忙說“我又沒得什么重病,我自己來”
陳鳴衣伸手去接碗的手懸在那里,微怔之后他忽然笑了一下,說“好,自然好。”
沈芝英用勺子碰一碰他的唇,蹙眉催“張嘴。”
一整碗風寒藥被沈芝英一勺一勺喂過去,沈芝英剛將碗放下,陳鳴衣抿了抿嘴,問“有沒有蜜餞吃”
陳鳴衣被看得有點心虛也有點不好意思,他輕咳了一聲,低聲道“這藥真的很苦。我記得柜子里還有一盒蜜餞就是前幾日買來給你吃,可你嫌太甜的那個。”
沈芝英認真道“剛吃了特別苦的東西,不應該立刻吃太甜的東西。忍一忍,過一會兒再吃。”
陳鳴衣皺了下眉,倒是沒執意。他這么大人了,總不能像個討糖吃的孩子。
沈芝英瞧著他抿嘴的動作,問“有那么苦嗎”
“沒事,我聽你的。你說的對。不好立刻吃那么甜的東西,我一會兒再含蜜”
陳鳴衣的話還沒有說完,沈芝英的唇忽然貼了過來。舌尖從他微張的唇縫鉆進,將她舌尖上的一點甜遞過去。
陳鳴衣愕然睜大了眼睛,望著近在咫尺的她,什么反應都忘了。
片刻后,沈芝英退開。她側過臉,用指背貼了貼自己的唇,解釋“你回來前我吃過一顆那蜜餞,應該還殘著一點甜。”
陳鳴衣盯著沈芝英,問“剛吃了特別苦的東西立刻吃太甜的東西會如何”
“自然是對身體不好。”沈芝英隨意道。這說法古來有之,至于具體有什么害處,她也并不確定。
陳鳴衣立刻反問“那你為什么立刻喂我吃這個世上最甜的東西”
沈芝英訝然望向他,撞進他漆亮清澈的眸底。四目相對,情意悄悄糾纏。沈芝英移開目光,嘀咕一句“口才真不錯”,拿起床頭小幾上的空碗,起身送出去。
陳鳴衣目送沈芝英走出去,然后仰躺在床榻上,望著屋頂發笑。他抬手,指端輕輕碰著自己的唇,上面還殘著她的甜。
陳鳴衣翻了個身,把被子當成沈芝英抱在懷里。別說淋一場雨,就算病死了也值得。
理智回歸,陳鳴衣也覺得這想法不對。他才不要病死,他得好好活著,和他的阿英白頭到老呢
風寒藥里有助眠的成分,陳鳴衣很快就睡著了。他睡時也偶爾會咳。沈芝英睡在床外側,聽著他的咳嗽,時不時伸手將手心覆在他的額頭,去拭他的額溫。
雖然大夫來時說沒什么大事,可是他一時不退燒,沈芝英一時不放心。
夜深了。沈芝英不知道第幾次去拭陳鳴衣的額溫時,發現他退燒了,她才松了口氣。
沈芝英望向沉睡的陳鳴衣,目光凝在他的眉宇。許是習慣了他總是用一雙澄澈的眸子望著她,如今他合眼而眠沒什么表情的眉宇,看上去有一點陌生。
良久,沈芝英小心翼翼地抬手,用指尖沿著陳鳴衣的眉宇輕輕地撫過。
這段時日的相處,沈芝英最大的感受是覺得自己似乎變得年輕了,偶爾被他勾起了多年前閨中歲月里的單純玩心。藍天白云紅花綠樹,還有從磚縫里鉆出來的雜草,這一切再尋常不過的東西,都變得生動起來。
夜里的風一下又一下地刮著窗棱,秋風裹著夏風沒有的力道。
秋天,理該是個碩果累累的時節。
五年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