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毅將軍，我可以問你個問題嗎？”
“如果可以的話，最好別問。”
“……”
山風嘯嘯，月色凄迷。
柴火在火焰中發出“比伯”的聲音，兩人坐在火堆旁，看著漫天繁星，都各自靜靜想著心事。
“蒙毅將軍，皇帝他，是個什么樣的人？”過了許久，玉漱公主再度幽幽開口。
蒙毅沉默，就在玉漱以為他不會回答這個問題的時候，他緩緩道：“陛下曾威加海內，乃是真正的千古明君。”
微微一頓，蒙毅接著說：“不過現在，他只是個既多疑又怕死的老人而已。”
在蒙毅零碎的記憶里，始皇帝從六年前就開始尋道求仙，想要長生不老，為此甚至棄國事而不顧，公子扶蘇直言勸諫，竟被發配到上郡修長城去了。
焚書坑儒，發配公子扶蘇，這兩件事后，諍言自此遠離了廟堂，唯唯諾諾，阿諛奉承之聲成了朝野上唯一的聲音。諸如善于討巧的小公子胡亥，口蜜腹劍的趙高，還有陰險狡詐的丞相李斯，把朝堂搞得烏煙瘴氣。
蒙毅是軍人，他向來不善言辭，且從不涉足朝政之事。對于陛下近些年來寵信奸佞，他感到由衷失望，只是埋在心里，從來不表現出來罷了。
玉漱公主十分驚訝，微微猶豫，道：“蒙毅將軍這么說……難道不覺得是妄議君上嗎？”
蒙毅淡淡一笑，道：“算是吧。”
他也覺得奇怪，在他的記憶中，自己應該對始皇帝忠誠到了狂熱的程度，可事實上他根本恭敬不起來。
甚至覺得，自己和始皇帝，應該是平等的地位。
玉漱公主看著蒙毅，突然展顏一笑，道：“蒙毅將軍，你放心，我不會把你剛才的話說出去的。”
蒙毅無所謂地道：“謝謝。”
“雖然今天吃了好多苦，但卻是我過得最開心的一天。”玉漱公主仰望繁星，嘴角掛著一絲恬靜的微笑，“沒有宮廷禮節的束縛，也沒有上下尊卑的拘束，這種感覺，真的是太好了。”
蒙毅轉過頭看了她一眼，微微一怔。
玉漱的眼睛里，好像藏著一片星空。
“只可惜，過了今天，這種感覺就不會再有……”玉漱輕輕地道，她也轉過頭來，大膽地和蒙毅對視，“蒙毅，謝謝你多給了我一個晚上自由的感覺。”
她沒有再叫將軍。
蒙毅看著玉漱，半響才道：“那倒不必，我主要是為了那頭畜生。”
“……”玉漱眼神無奈，“別這么說，不要把這種感覺奪走。”
“嗷嗚……”
吊著的大蟲發出憂傷的嗚咽。
玉漱抬頭看了一眼，突然“咯咯”笑了出來。
這一剎那，猶如百花齊放，美不勝收。
蒙毅目不轉睛看著玉漱，眼都不眨。
玉漱讀懂了蒙毅的眼神，忍不住雙頰微紅，低下了頭。
“蒙毅，我為你跳一支舞吧。”她輕輕地道。
蒙毅突然回過神來，他站起來，向山林走去，頭也不回地道：“公主早點休息吧。”
玉漱頓時一怔，臉色頓時蒼白，眼中的光彩，瞬間消失一空。
風似乎小了些，蒙毅走進山林，身影消失在了黑暗里。
一夜無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