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勞什子盯著我干嘛,我還沒死,就打算吃我的肉了嗎?”子恒咆哮著。
令公鬼這時發現他的朋友早就站在他身邊,也在皺眉看著那只大蟲渠鳥。兩個年輕人交換了一下眼神,幾乎是同時都伸手去撿石子。瞬間——兩粒石子準確地向蟲渠鳥飛去,那鳥只是稍稍往旁邊移了移,石子便掛著風聲從蟲渠鳥剛剛站立的地方呼嘯而過。
只見蟲渠鳥拍拍翅膀,依舊歪著頭,用烏黑的眼珠盯著兩人,竟然完全不害怕,就像剛剛什么事也沒發生過。
令公鬼像見了鬼一樣,驚訝得看著蟲渠鳥,問子恒:“見鬼,你可曾見過這樣的蟲渠鳥嗎?”
子恒盯著大蟲渠鳥,困惑地說道:“沒有。我從沒見過有哪只鳥會這樣不知死活,該不是烏龜投胎變的吧?”
“這該死的鳥,”一個女人的聲音從背后響起,語氣里充滿戾氣,但聲音還是如仙曲般悅耳,“無論何時都不可信任的鳥。”隨著一聲鳴叫,那只蟲渠鳥猛地沖向空中,兩根墨黑的羽毛從屋頂飄下。
令公鬼和子恒吃了一驚,扭頭朝蟲渠鳥望去。只見它級速地越過石場,飛向高出大荒林枝頭、遠遠可見的云霧繚繞的陰山,在西邊的天空中逐漸變成一黑點,消失于蒼茫天際。
令公鬼這才去看剛才說話的女人。卻見女人原來一直目送蟲渠鳥消失在天的盡頭,現在她的目光轉了回來,迎上了令公鬼的目光。令公鬼愣了愣,馬上意識到這一定是純熙夫人。她完全跟子恒和福全描述的一模一樣,不,比他們描述得更勝一籌。
令公鬼在聽到福全說她叫禁魘婆為娃子的時候,他以為她很老了。現在看來完全不是這樣,不過,要想判斷眼前這個女人的年齡完全不容易。乍看一眼,她就像禁魘婆那么年輕,但越是細細地看,就越覺得她不止眼前的年紀。她那雙烏黑的眸子透露著一種智慧,似乎在昭示著她經歷的種種帶給她的聰慧。
甚至可以說,令公鬼幾乎以為那雙眼睛就是深不見底海底,即將把他淹沒。她溫婉地站在那里,自然有一種示人不敢輕視的氣度,她個頭也不高,只到令公鬼胸部,但她典雅的風姿卻令她的身高看上去恰到好處,在她反襯下,令公鬼的身高反而讓他顯得像一只笨手笨腳的人熊。難怪子恒和福全會認定她像一位誤入這村中的貴夫人,否則這般人物怎會到此。
這個女人和令公鬼以往見過的任何人都不一樣。她的臉和微卷的黑發籠在寬大的頭罩里。令公鬼還從沒見過有哪個成年婦人會不把她的頭發編成辮子。在紅河谷,每個女孩無不心急火燎地等著她們村的那些婆娘們宣布她們已經長大成人,可以把頭發編成辮子。
而她的衣服也是同樣的奇怪:藍色錦緞的披風盡顯華貴,有著“鶴鹿同春”的刺繡。每當她走起路來,衣服反射著比披風的顏色還要深的暗藍色微光,間或有幾絲白光閃爍。一條精美的金項圈掛在脖子上,還有一條十分精致的步搖則系在發上,一塊細小的、閃閃發光的藍色青金石小件掛在鏈子中間,垂在額前。腰間圍有一條寬大的金帶,左手食指戴著一枚金戒,形如一條妖龍吞下自己的尾巴。
令公鬼也從沒見過這樣的戒指,但他認出了那條妖龍,那是一個比太古神鏡更為古老的符號,象征著永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