娃子為了享受奔跑的愉悅,自然很喜歡互相追逐嘻戲。
但是在虎夷人方之中,就連老人也是腳步輕盈矯健,卻又像踩著歡樂的舞步。每一個人,不論何時,不論站或者走,不論營地里是否有音樂,似乎都隨時準備起舞。至于音樂,營地里沒有音樂的情況是非常罕有的。不論扎營還是上路,幾乎一天到晚,馬車之間都有柳琴和羌笛、揚琴和箏鼓相映地奏著樂曲。快樂的曲子,愉悅的曲子,歡笑的曲子,憂傷的曲子,只要營地里有人是醒著的,通常就會有音樂。
不論路大安走過哪輛馬車,都會得到友好的招呼和微笑,不論他停在哪個營火旁,都會受到愉快的接待。但是,子恒知道,這些開放的、微笑的臉,只是游民在外人面前的禮貌,隱藏在這張臉底下的,是對未能完全馴服的外人的戒備。
笑容的背后,深藏著對思堯村兩人是否會造成威脅的擔心,隨著日子的過去,這種擔心只是減弱了少許,但絕對沒有消失。對于路大安,他們的戒心更深,就像夏日空氣中散發的熱氣一般,而且,這種戒心從未減弱。他們在路大安的背后時常常公開地看著他,似乎疑惑他究竟想怎樣。當路大安從他們身邊經過時,本來時刻準備起舞的雙腳似乎也時刻準備逃跑。
另一方面,路大安當然也對他們的所謂空明之體非常的不適應。每次他跟虎夷人方在一起時,總是歪著嘴角。表情不像是遷就,當然也不是輕蔑,只是他恨不得能躲到別處而已。可是,每次子恒提出離開時,路大安卻又用撫慰的語氣說。
“再休息幾天吧。你們在遇到我之前吃了不少苦頭,”路大安這樣說道。子恒也記不清這是第幾次提起了,也許是第三次或者第四次吧,“而且,你們未來的日子將更加難過,有黑水修羅和黑羅剎的追趕,有鬼子母們朋友。”他口里塞滿了白~瑪依的酥蜜餅,邊嚼邊朝子恒笑笑。
即使他在笑,那雙金黃的眼眸仍然敏銳,甚至可能比不笑的時候更甚。那是一雙獵人的眼睛,極少露出笑意。路大家就這樣懶懶地躺在甲央的營火旁,太平時一樣拒絕坐在當凳子用的圓木上,對子恒說:“姥姥的,別忙著把自己交到鬼子母的手里啊。如果被黑神殺將找到我們又如之奈何?”
“可現在這樣也不是辦法吧,如果我們一直在這里等,又怎么能阻止它們?三匹貍力絕對擋不住它們的,這些游民連保護自己都做不到,更幫不上忙。黑水修羅會屠殺他們,那樣一來就是我們害了他們。反正我們遲早要離開他們,不如早些走吧。”
“可是,我有一種感覺,它叫我等待。再過幾天吧。”
“某種感覺!這算什么理由?”
“放松點,少年人。你得學會隨遇而安,該跑就跑,該打就打,該歇就歇。”
“什么歇,什么跑,你到底在說什么?”
“你會明白的?吃點餅吧。白~瑪依雖然不喜歡我,不過每次我來時,她都拿美食招待我。跟這些人在一起時,總會有好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