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恒呆呆看著那槍頭,很鋒利,完全足夠穿透他的身體。然后,他突然大喊:“不!”然而,他的喊聲并不是沖著那個白羽客的,如同天降一般尖牙突然出現在黑夜中,剎那間,子恒跟他融為一體。
尖牙,從小就看著在天空中高高翱翔的雄鷹,渴望著能像雄鷹一樣在空中飛翔,于是,它不停地往上跳,往上跳,直到它比任何一匹貍力都跳得更高。直到今天,它都沒有放棄過幼年時會飛的夢想。黑夜中,尖牙一躍而起離開地面,就像雄鷹振翅高飛。
白羽客剛來得及開口咒罵,尖牙的尖牙就已經咬住了那個拿槍指著子恒的漢子的喉嚨,沖力帶著他一起滾到馬下。子恒感覺到口里的喉嚨被瞬間咬碎,嘗到了血的腥味。
尖牙輕巧地落地時,已經離開剛才殺掉的漢子。它的皮毛上粘滿了血,有它自己的血,也有那人的血。左邊的臉上一道很深的傷口劃過它空空的左眼眶,剩下的一只眼珠子幽幽地跟子恒的雙眼對視了一瞬。
子恒在心里對他喊道:“快逃,兄弟!”尖牙應聲轉身再度躍起,再次騰飛。然而,一支長矛把它釘在了地上,又一支長矛穿透了它的胸腔。
尖牙踢腳掙扎著,回頭要咬斷那妨礙他的槍柄。它掙扎著還想躍起。
痛苦彌漫開來,充斥著子恒的身體,他無言地發出一聲貍力那樣的慘叫,想也不想,嗥叫著向前縱身一躍,所有的意識都離他而去。
那些敵人因為靠得太近沒法使用長矛,而此刻子恒手里的斧頭就像羽毛一般輕盈,就像是一只巨大的金屬貍力巨牙。他的頭被狠狠敲了一下,當他倒下時,子恒無法分清是自己死了,還是尖牙死了。
“像雄鷹一樣飛翔。”子恒嘟囔道,虛弱地睜開雙眼。頭疼欲裂,但他想不起來為什么會這樣。他在光線下眨眨眼,看看四周。首先半夏跪在他身邊,看著他。這里是一個四方的帳篷,大小跟一座中等農舍的房間差不多,地面直接是泥土。帳篷的每個角上都高高掛著一盞蓮花燈,發出光亮。
“謝天謝地,子恒,”她松了口氣,“我以為他們把你打死了。”
他沒有回答,只是盯著帳篷里唯一一張椅子上坐著的一個灰發漢子。漢子有著一張老爹般的慈祥臉孔,一雙黝黑的眼睛也在看他。他身披一件那金色和白色相間的戰炮,磨得光光的盔甲罩在純白色的戰袍上。
在子恒看來,這漢子的臉顯得和藹、坦率又透著威嚴,跟他的衣著顯得極不相襯,反而帶著一種跟這個帳篷里的擺設相符的雅致樸素的氣質。帳篷里擺著一張桌子,一張折疊床,一個臉盆架,架上放著黃銅的臉盤和陶水罐,還有一個鑲嵌著簡單雕花花紋的木柜。所有的木制品表面都打磨得微微反光,而金屬則全都帶著恰到好處的光澤,顯然都是經常被使用的物品。
每一件物品都經過精心制作,只有一個見識過巧手工匠比如歐陽潛師傅,或者家具匠老金山師傅的杰作的人才能看得出來。
漢子皺著眉,粗短的手指撥弄著桌子上的什么物件。子恒認得出其中包括了他口袋里的雜物和他的腰刀。純熙夫人給他的銀錁子滾了出來,漢子若有所思地把它推了回去,抿著嘴唇從桌上拿起了子恒的斧頭,在手里掂了掂份量。然后,就把注意力放回到思堯村兩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