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兒手里抓著三匹馬的韁繩朝夜色中張望,希望能穿過黑暗看到鬼子母和退魔師。
目力所見的樹林里,樹木的枝椏光禿禿如枯骨一般,在黯淡的月光下黑漆漆倍覺荒涼。樹林、黑夜,為純熙夫人和孔陽的行動提供了有效的掩蔽。這兩個人,誰也沒有停下來跟她解釋一下到底要做什么去,只有孔陽低聲吩咐了一句保持馬匹安靜,然后就消失了,留下她一個人像個馬夫。她惱火地瞥了瞥馬兒。
五花馬跟他主人的變色披風一樣,幾乎完全融進夜色之中。這匹受過戰斗訓練的牡馬此刻肯讓她這么靠近,完全是因為孔陽親自把韁繩交到了她的手里。
它現在看起來很平靜,可是湘兒清楚記得自己沒有經過孔陽的準許就伸手去拉它的馬籠頭時,它無聲的收起嘴唇呲著牙齒的樣子,它的沉默令得它露出的牙齒更顯威脅。她謹慎地最后看了牡馬一眼,轉頭朝著那兩人離開的方向望去,無聊地輕拍自己的坐騎。月牙把自己的白鼻子伸到她的手里時,把她嚇得跳了起來,不過,片刻之后,她也輕輕拍了拍這匹白色母馬。
“我想啊,不應該把你主人的冷漠,”她耳語道,“怪在你的頭上。”她又緊張地看了看黑夜。不禁想到,他們在干什么呢?離開白橋鎮后,他們經過不少村子,那些一切如常的市場村莊看起來跟黑神殺將、黑水修羅和鬼子母們的世界完全扯不上半點聯系,在湘兒的眼中顯得那么虛幻。
起初,他們是沿著原壽官道走的,然后,純熙夫人忽然從月牙的馬鞍上向前探出身體,朝東張望,似乎能看見路的盡頭,看見千里之外的原壽,看見等在那里的東西。
終于,鬼子母長舒一口氣坐回鞍上。“日月有數,大小有定,圣功生焉,神明出焉。太古神鏡按照自己的意志運轉,”她喃喃說道,“但我不能相信它會令希望變成絕望。我必須首先處理已經確定的事。一切將如上古神鏡的定數。”
說完,鬼子母掉轉馬頭朝著北方的森林走去。朝著那個還帶著純熙夫人的銀錁子的男孩在那個方向。孔陽緊隨其后。
湘兒最后久久地看了原壽官道一眼。路上的行商旅人都不多,有幾輛高輪馬車,遠處有一輛空載的四輪馬車,還有若干個背著行李或者推著手推車的行人。有些人愿意承認自己打算去原壽看假的應化天尊,但多數人都激烈地否認,尤其是那些到過白橋鎮的。經過白橋鎮之后,她開始有點相信純熙夫人了。有點相信。從某種程度上來說,是更加相信了。然而,這種信任不能帶來任何安慰。
當她開始朝著那兩人的方向轉去時,退魔師和鬼子母已經走進樹林幾乎看不見了。她趕緊加快腳步。孔陽頻頻回頭看她,朝她招手催促她快點,自己卻緊緊跟在純熙夫人身邊。至于鬼子母,她的雙眼只盯著前方。
離開官道之后的一個晚上,那無形的痕跡忽然消失了。當時他們生了一個小小的營火,火上的茶壺里,水剛剛燒開。純熙夫人,一直鎮定自若的純熙夫人,突然唰地站了起來,只見她雙眼圓睜。
“連結斷了。”她對著夜色念咒。“不知道他們經歷了什么?”
湘兒想問個清楚,可是無法問出口。
“現在情況有些復雜,我甚至不知道那是哪一個男孩!不過,不管是誰,他都沒有死,”鬼子母們緩緩說道,“但是他的銀錁子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