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凝固的場景被林中傳來的樹枝斷裂聲打破了。孔陽只邁了兩大步就已經擋在了純熙夫人和聲音來源之間,蒼白的月光沿著他的寶劍如波紋般流動。隨著林中灌木的一片噼啪聲響,兩匹馬出現了,其中一匹上面有人。
“杏姑!”
半夏立即歡呼,同一時間騎在亂毛小母馬背上的湘兒喊道,“我差點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半夏!謝天謝地你還活著!”
湘兒從杏姑背上滑下,朝著思堯村的伙伴跑來,卻被孔陽一把抓住了手臂。她停下腳步,抬頭看著他。
“我們得走了,孔陽。”純熙夫人的聲音再次回復平靜無波,退魔師放開了手。
湘兒搓著手臂,快步上前擁抱半夏。可子恒似乎聽到她還低低笑了一聲。他不禁覺得疑惑,因為這一笑似乎跟他們重逢的喜悅無關。
“令公鬼和馬鳴在哪里?”孔陽問道。
“在別的地方,”純熙夫人回答,湘兒喃喃說了一句什么,語氣尖利,半夏吃了一驚。子恒也眨了眨眼,他好像聽到她說了一句車夫們常用的咒罵,而且還是相當粗魯的一句。“老天自會保佑他們平安無事。”鬼子母好像沒有注意到似的繼續說道。
“此地不宜久留,如果被白羽客追上,”孔陽說道,“我們誰都不會平安無事。換下你們的披風,上馬。”
子恒爬上馬背,那是湘兒跟杏姑一起帶回來的馬兒。沒有馬鞍對他來說沒什么關系,在家的時候他雖然不常騎馬,但每次騎的時候都是沒有馬鞍的。他還帶著那件白袍子,卷起來綁在腰帶上,因為退魔師說他們不能留下任何可能的痕跡給火傳居士。他仍然覺得自己能聞到袍子上面有南谷子的臭味。
出發之后,退魔師騎著黑色牡馬帶路,子恒的意識里再次感覺到了斑子的存在。總有一天。他憑感覺而不是言語,知道斑仔在嘆息。它嘆息,為他們注定會再次見面的承諾而嘆息,為將要發生的一切的預感而嘆息,為對將要發生的一切的無奈而嘆息,所有這些感覺都層疊在一起。
子恒忽然感到一陣恐懼,連忙問她為什么。然而,貍力的感應漸漸減弱,開始消失了。他狂亂的問題只得到同樣沉重的答案。總有一天。這一切在貍力的感應褪去以后,久久地在他的腦海里縈繞。
孔陽緩慢而穩定地朝著南方前進。周圍的荒野籠罩在黑夜之中,地面起伏不平,腳下不時會忽然踩到隱藏的矮樹叢,陰影中的樹木重重疊疊,沒法走得更快。退魔師兩次離開隊伍,朝著銀色月亮往回走,跟五花馬一起消失在身后的夜色中。兩次他帶回來的訊息都是沒有追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