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誰能想到,我姥姥血栓通了,我媽倒焦慮了。有一天半夜把我叫醒,說她睡不著,必須得跟我好好談談,我看看手表,是凌晨三點鐘。
“明天再說行嗎?”我覺得眼皮里面好像有砂子一樣,磨得根本睜不開。
“不行。就現在,我睡不著。你往里點兒。”
“媽我明天還上班呢。”我央求著。
“誰不是呀。我還上班呢。我跟你談完了,我就能睡著了。”
“……你太煩人了。”我把頭轉過去,抱著枕頭把后背給她,忽然感覺到鼻子前面有東西扇動,嘩嘩兩聲,睜開眼睛,是兩張一百元的紙幣,嘎嘎新的,正是我把六千多塊借給劉天朗之后最缺的玩意,我睜開眼睛,慢慢起身,被她給釣起來,迷迷糊糊地說道,“現在都手機轉錢了,你怎么還用現金?”
我媽好像個給益達口香糖做廣告的:“這是你的現金。”
我把兩百元收起來,用床邊的消毒液擦擦手,往床里面去,讓了點位置給她:“請講。”
我媽歪在我旁邊,說話之前手放在額頭上,長長地出了一口氣,這位李薇薇女士是表演型人格,心里面住了一個影后,什么都要表現出來,瞧把她給愁的,前戲結束終于說話了:“我跟你爸前兩天做體檢的結果出來了。”
一句話果然把我給弄精神了,我坐起來看她:“什么情況?”
“哎,歲數大了,一年一個樣,好幾個箭頭,向上向下的……”
我又躺回去:“嗨,我當怎么了呢。你放心,你倆少吃點鹽和醬油,就啥事兒都沒有了。”
“你姥姥病危住院這幾天,我想了很多事兒。”
“正常。”
“我跟你爸要是死了,你怎么辦?”——她快哭了。
“那我能怎么辦?我還得活著呀,難道我還得跟你倆去了?”我真是氣不打一處來。
“廢話!”我媽馬上轉憂為怒了,“你是不是缺心眼?我能讓你一起死嗎?我是問你怎么辦?你還一天天的還這么沒愁事兒嗎?你還這么好吃懶做的嗎?你還這么單著嗎?!”
“又來了!”我把自己蒙到被子里,“我二十五都不到,你用得著這么著急嗎?天天催,天天催,白天催完了半夜催,我自己掙工資了,我沒費你們家糧食,你這是干嘛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