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雙手攏袖,青天白日,手里拎著一盞大紅燈籠,眉須皆白,嘴唇鮮紅,褂袍搖曳,雖是慈眉善目,看起來仍帶著三分妖異。
“海公公。”寧奕笑著揖禮,道:“近來如何?”
“多謝小侯爺關心,咱家每日不就是這些閑散之事,好久未見宮內熟人了,如今徐姑娘每日跟隨居士大人修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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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偶爾見到,只是說上一二句。”海公公微笑道:“今日一見,甚是歡喜,可惜時候不許,否則真心想與小侯爺聊上幾句。”
寧奕挑了挑眉。
“小侯爺,宮內有大人要見你。”
海公公低垂眉眼,雙手左右拍了拍袖袍,做了一個“請”的手勢,輕柔笑道:“跟咱家走一趟吧。”
寧奕心底輕輕咦了一聲,他面上笑意不減,做了個一模一樣的動作,道:“那就......有勞海公公帶路了。”
......
......
后宮很大,雜草橫生。
一路上兩個人一前一后,寧奕下意識讓出了半個肩頭的位置,讓海公公先行,這位心思玲瓏的老宦官,不露痕跡,一只手輕輕拍了拍寧奕肩膀,兩個人并肩而行,誰也不高誰一頭。
走了一截,寧奕低下頭來,目光微微一凝,瞥見一方石柱,陰影之下,倒是干凈,雜草拔得干凈,但是有些血跡殘余。
老宦官輕輕開口:“宮內的雜草不許拔除,這是規矩。小侯爺眼尖,看到了一些不干凈的東西,其實是前段時間有個不長眼的‘賤婢’,想討某位娘娘歡心,深更半夜來這里勤懇勞作,結果被發現了,打了個半死,更凄慘的是第二日白天,就被那位娘娘狠下心逐出宮去了。”
“逐出宮去?”寧奕看著海公公,有些困惑道:“都說一入后宮深似海,若是犯了錯事,比起被律法嚴懲致死,逐出宮去,恢復了自由身,難道更加凄慘?”
海公公木然說道:“那位賤婢......出身東境,從東境長城外入宮,逐出宮去,自然會要送回祖籍。大隋四境之外的景象,小侯爺恐怕不太清楚。”
寧奕一陣沉默。
“只能說,宮里雖然嚴格,但若是不犯事,不起壞心思,老老實實做事,踏踏實實做人,陛下會按月發放‘賞銀’,一家子人都可以在天都地界三百里內定居,找一處安穩的地方度日。”老宦官瞇起雙眼,淡淡道:“其實那個賤婢......心眼不壞,只是觸了一些霉頭,犯了規矩,誰也保不住她,我只記得那日領她出宮,她跪在地上不住磕頭,淚流滿面求娘娘網開一面,可惜了那副漂亮皮囊,頭破血流亦是無人問津。”
寧奕默默收回目光。
“后來呢?”
“我把她領出宮去,給了她十二兩銀子。”海公公頓了頓,道:“這筆銀子不少了,夠她生活一段時間。”
這的確是一筆不少的銀子,平民百姓,能衣食無憂一段時日。
但寧奕還是看著老宦官,再一次問道:“再后來呢?”
“她沒有要這十二兩銀子。”海公公道:“她吊死了,第二日就死在了宮外。我對那位娘娘說,既然人已經死了,遣回東境的事情不若就算了,于是那位娘娘發了善心,讓她一家人繼續生活在天都。”
寧奕沒有說話,道:“是哪位。”
海公公搖了搖頭,道:“這些瑣碎事情,小侯爺聽聽即可,細枝末節,咱家不方便透露。”
寧奕嘆了口氣,目光望向東邊。
海公公不著痕跡低下頭來,自嘲笑道:“那個賤婢倒是好笑,她不要銀子,寧愿一死,也不愿回到東境長城外。小侯爺,你說說,這是為什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