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奕一只手作勢松開油紙傘傘柄,無奈搖頭道:“郁大人若是不肯說,那只有恕在下拒絕‘好意’了。”
郁歡聲音沙啞,艱澀道:“先生與西境有無仇怨?”
問到了點子上。
寧奕若有所思,片刻之后,緩緩道:“東西兩境,都有恩怨。”
郁歡點頭道:“好,既然先生愿意坦誠相見,那么郁某也可以放心說實話了.......郁某背后,并無東西二字。”
郁歡說他背后,與東西無關。
寧奕微微思索,笑道:“郁大人,舍內火勢洶涌,外面可瞧不清發生了什么,今日你若是騙了我,那么全舍上下,都要被這位‘龐使者’殺得干凈。”
郁歡聽出了雅間里那位年輕人的語意。
那人的潛在意思是,龐山就算死了,他也有辦法殺死自己。
寧奕嘆氣道:“我要知道他的名字。”
灰白長發老人,心力俱竭,礙于規矩,思忖再三,終究是無奈搖頭道:“先生,這是不可說的。”
聽到這句。
寧奕重新按回油紙傘,不再言語。
郁歡有些絕望,他的兩截干枯小腿,已經是一片猩紅,繃帶一條一條崩開,整個人的身上,都有著一股無形火焰在燃燒,支撐至今,他已經付出了太多的代價。
那位體魄修行到極點的龐姓持令使者,從南疆十萬里大山走出,的確是巨靈宗的子弟,而且是天賦異稟,極其卓越的那一類,身上經受過無數淬煉打磨,別說是如今郁歡的這等不入流火焰灼燒,就算是再加上一個品秩,只要沒有抵達命星境界的“星辰真火”,他都可以承受。
別的本事沒有,就是皮糙肉厚。
兩人所做之事,也很簡單,角力二字。
郁歡太老,若是單論一瞬之間的爆發,他尚有一線生機。
如今陷入僵持角力,氣機此消彼長,他的鼻孔溢出鮮血,蜿蜿蜒蜒宛若兩條小蛇,很快就遍布滿面,眼神逐漸變得迷離。
“哐當”一聲爆裂碎響。
龐山單手扯下一條鎖鏈,像是擒蛇三寸一般,將其一整條龐大火焰身軀摜在地上,地板與鎖鏈一同被砸得支離破碎,綻開兩蓬熾烈流火,接著龐姓使者一腳踩出,整座茶舍轟隆震顫,這位九境武夫的體魄,經過巨靈宗的淬煉,比起尋常煉體者要強大許多,身子前傾,接著巨大慣性,其余的三根鎖鏈瞬間繃直破碎,噼里啪啦濺射開來,沸沸揚揚的火雨射入屋舍雅間之中,那些沒有選擇離開的年輕文官,有些頭頂墻壁直接被鎖鏈碎塊砸出一個凹坑,有些衣袍被火焰沾染,驚得高聲喝出,畏畏縮縮躲在角落,手忙腳亂褪下衣物,匆忙拍打。
走廊盡頭的那座輪椅,雙腿猩紅的老人,已是滿面鮮血。
郁歡癱坐在椅上,眼簾低垂,氣機幾乎竭盡,奄奄一息。
(本章未完,請翻頁)
沸亂之中,龐山環視一圈,他木然開口,“按理來說,此刻應該再給諸位一個選擇逃命的機會,愿意入東境者,可以與那位周聽潮先生一樣,出此木門,大富大貴。”
他頓了頓,道:“可惜在下是個粗人,出身卑劣,從小在打殺里生活,從不會有人給在下第二個機會,所以今日的茶舍里,所有人都要死。”
這句話說完,龐山向前邁步,他并沒有急著先殺那位癱坐在輪椅上的灰白長發老人,而是選擇距離自己最近的一間雅舍,看也不看,一拳砸出,布簾瞬間破碎。
滾滾氣浪。
蔓延而出。
癱坐在走廊盡頭輪椅上的郁歡老人,痛苦的沉悶咳嗽一聲,他已無再多力氣去支撐自己結下術法,阻攔這個無法無天的東境狂徒,此刻緩慢抬起眼來,卻發現滿室寂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