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柔。”
裴旻直呼胤君名字,他的聲音聽起來并不威嚴,更像是一個教書先生。
他很是惋惜的說了四個字。
“你入魔了。”
胤柔,你入魔了。
這句話落在心里,倒有些好笑。
枯瘦男人笑出聲來,他的額心升起一陣陣黑霧,看到紅衫男人的出現,神情并沒有緊張,反倒有三分釋然。
胤君盯著自己生前最為敬重的“將軍”,三四個呼吸之后,便發現這只不過是一道殘影。
于是一整張臉逐漸被黑氣腐蝕的胤君,一字一句嘲笑道:“我若不入魔,早就死了,大將軍,我不想死,可你能救我嗎?”
“北境大將軍府,天都血夜之后被清洗,我胤柔做錯了什么?要被鎮壓在這陽平洞天里,永世見不得天日?我這些兄弟們又做錯了什么?”胤君的聲音,字字誅心,他盯著那襲紅衫,緩慢道:“我有的選嗎?”
黑氣在胤君的身上蔓延,這些年來,他吞噬的血肉,成為讓他活下去的源力,茍延殘喘,與其說是困在這座瀑布里,不如說是躲在這座瀑布里。
這一字字,落在裴旻心間。
紅衫男人的神情,并沒有絲毫的動搖。
他輕聲道:“如果我還活著,你不會被鎮壓在這座陽平瀑布下。”
胤君瞇起雙眼。
裴旻緩慢道:“我會把你鎮壓在北境將軍府地底,讓你一條生魂也不得吞噬。”
這句話說出來,紅衫男人便一步踏出,來到了胤君面前。
煞氣自胤君額頭滾出,在裴旻抬掌的那一刻,盡數崩碎殆盡。
一掌拍在胤君額頭之處。
滔天黑煞,翻滾如云海。
聲嘶力竭的慘嚎聲音,可見其痛。
當初在羅剎城,裴旻丟擲一柄傘器,作為“懲戒”,直接毀去韓約最鐘愛的一具肉身。
如今的這一掌,只重不輕。
裴旻一只手掌掌心抵壓在胤君額頭,木然道:“胤柔,你入魔已不是一天兩天,北境大將軍府被封,與你被鎮壓在陽平又有何關聯?你想拿這句話來蒙蔽真相,讓我心懷愧疚?”
胤君喉嚨不斷翻滾,竟然一個字都無法說出。
“執法司大司首墨守,盯上你已經很久,礙于我的聲名,他們遲遲不敢動手。”裴旻眼神冰冷,道:“我本想慢慢感化你......現在看來,斷無可能,若是再來一次機會,我絕不會讓你離開我的視線,以免禍害蒼生。”
“刺啦”的一聲,像是魂魄與**的割裂,經受不住劇烈的痛苦,就此分離開來——
脫離出竅的魂魄,化為纏纏繞繞的影子,烙刻在石壁之上。
胤君的面容,一半晦暗,一半光明。
寧奕心頭一震!
他盯住胤君,神池之中的半片骨笛,在心湖之中,迸發出一聲尖嘯。
山呼海嘯!
天幕撕裂!
海水倒灌!
巨木枯竭!
一幕一幕的場景,碎片般塞入腦海,寧奕單膝跪在地上,一只手捂住額頭,吃力抬起頭來,盯著石壁內緩慢掠出的那道“影子”。
這是一種極為熟悉的感覺......
蜀山的后山。
那根本就不是“人”。
神池池水里的神性,自行凝聚而出,波濤洶涌,注入劍骨。
裴旻大人盯住枯瘦男人,寒聲道:“果然......你根本就不是‘胤君’。”
......
......
那道影子在石壁上,聲音滲人的笑了起來。
“裴旻......不得不承認,你很厲害,真的很厲害。”
那道扭曲的影子,在石壁的火光里,擇光而噬,愈發壯大起來,片刻之后,它高高盤踞了一整面洞天石壁,漠然道:“可是你已死了,一縷殘魂,如何‘殺死’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