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十一和裴煩對視一眼,都看出了對方眼中的惘然。他們有些不明白......這株短穗柳,剛剛對著寧奕揖禮。
而且道了謝。
為何道謝?
寧奕搖了搖頭,同樣揖禮,輕聲道:“我受不起這一禮,姑娘要謝,不如去謝謝那位獅心王......是他出手把妖君的北風打散,抓回種子......”
丫頭神情恍然大悟。
原來如此。
妖君出手,要送那顆種子一路北行,離開大隋。
這并非是阿春姑娘的本愿。
那株短穗柳,如今汲取了妖君的妖力,已不再是小妖,她抱著那只懵懂無知的小狐,仍是深深揖禮,并沒有抬頭。
那頭小狐貍,看起來嬌俏可愛,但并未是實物,身上的毛發每時每刻都在燃燒,像是由某種神秘的力量,將其凝聚而出。
寧奕頓了頓,無奈道:“姑娘真的不必謝我......伽羅留下來的狐火,若是平空散去,實在太過可惜,于是我用了一些殘余的力量,將它凝聚成這只狐貍......此狐不是活物,如今剛剛啟了靈,阿春姑娘要留在玉門,此地百年無人,常是孤獨,有它相伴,想來會好上一些。”
阿春懷中的那只小狐貍,是伽羅即將飛散的狐火凝聚而成。
那狐火已喪盡了一切修為和積蓄,只是幽幽的火焰而已。
散開之后,便化為天地間的虛無,被風吹走,或湮滅在大漠里。
但這是伽羅留給自己的唯一的遺物了。
寧奕看在眼里,默默以神念,送出了自己神池當中的“神性”,獅心王的結晶消融了一部分,溢出的神性無從安頓,于是讓其自行溢散,不如送出去。
這些神性的送出,正好幫助伽羅的狐火,凝聚出這么一具玲瓏身子。
這一切......其實也是在獅心王的默許下完成。
或許在那位王者看來,多出來的神性,能給自己當年的對手,一個如此“善終”,也算是一種相當圓滿的結局了。
寧奕輕聲道:“不打擾了,我們還忙著趕路。”
阿春搖了搖頭。
“寧先生......”
她輕柔道:“那位劍湖宮的大劍修,若是不出意外,很快就會反應過來.....以他的修為,你們會被追上。”
寧奕沉默下來。
丫頭若有所思,她一只手輕輕倒握住厚格劍的劍柄,幾張纏緱,在玉門的追逐戰中火力全開,符箓消耗地相當巨大......那株短穗柳說的不錯,命星境界的大修行者,境界高出自己三人太多,真正追趕起來,要不了多久。
自己憑借劍藏,還能稍微斡旋一二。
但長久以往,她也不敢托大,就算能抵達西境,恐怕路上也是危機橫生,馭劍而行,總會招惹一些是非。
“寧先生......或許,阿春可以幫到你們。”
抱著小狐貍的女子,輕輕開口道:“不知先生三人,要去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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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奕略微沉吟,道:“西境,漓江。”
柳十一的神情凝重起來。
“漓江......”女子將那只小狐貍,輕輕托起,放在自己肩頭,此刻已經安然入眠的小狐貍,毛發不再燃燒,而是緩慢落定,像是一只奶貓,鼻息淺淡,頭顱偏轉,在秀發里輕輕嗅了嗅,異常的安靜。
做完這一切,阿春閉上雙眼。
她的眉心,那抹殷紅顏色,緩慢亮了起來,與丫頭的“劍藏”不太一樣,眉心散發淡淡熒光的時候,更像是鮮血真實溢了出來。
整座玉門大漠,妖君伽羅昔年鮮血曾經流淌過的大地,沙粒都輕輕震顫。
遠方的客棧,牽馬的人群,此刻都惘然望向玉門大漠的中心。
月華以樹下的女子為中心,形成了一個淡淡的渦旋。
伽羅積攢了許多年的力量,本來是想送她離開玉門,一路北行,直到掠過北境長城,翻越倒懸海,落在妖族天下的土壤里......可以想象,那是一種何等磅礴的力量。
雖然要送出的,就只是一顆種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