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奕忍不住笑了,“宋伊人,你丫是不是在長白山跟傻狍子待久了,人也變迷糊了,當初在北境廝殺,難道沒見過人心險惡?”
宋伊人沉默下來。
“一位禪子,偌大權力,無數支持,在狂呼浪潮的挺舉之前,默默閉關,不與律宗道宣爭鋒,為什么?”
“一心向道?若是真的一心向道……怎會參與此次法會?”寧奕雙手環抱,身子向后靠去,“你告訴我,靈山的佛子,到底意味著什么?”
宋伊人長嘆一聲,緩緩道:“靈山佛子,一人之下,萬萬人之上……況且那一人,還遠在萬里之外的天都。”
以往太宗在時,道宗和佛門,每年都要進都朝圣,而如今大不同,三清閣軟禁欽壓了當世的教宗陳懿,因為根本無須進都,天都皇城門禁森嚴,太子又尚未即位,儲君一日不登真龍皇座,那“一人之下”的“一”便一日不會提上戒律,無論是西嶺還是東土,登上這兩大宗俗世領袖位置的人,等同于登上這世上最高的那座山。
這意味著什么?
意味著抬手揮下,便有無數人前赴后繼,為你去死。
意味著這世上一切的抱負,都有機會去施展。
意味著野心,強大,還有被膜拜,被尊重,被敬仰……在某種程度來說,世上已經沒有不朽的修行者,每個人都會生老病死,停止呼吸,而有人則會一直被記住。
這就意味著另外一種意義的“不朽”。
失敗的人,再過百年,再過百年之后的百年,要么化為一抔黃土,要么化為墓下白灰,沒有人會記得他,叫什么名字,長什么模樣。
每個修行者,都有追逐的……而這另類的“不朽”,永垂史書的位置,則是許多人都不敢追逐的。
這是權力,最誘人的那一種。
鳴沙夜雨,宋伊人對神秀所說的那一番話,只不過給了他一個順應道心的理由罷了。
這是宋伊人擔心師兄放不下芥蒂,不愿去爭。
但如今來看……神秀師兄,遠比自己想象的要“聰明”。
車廂里的宋伊人,神情有些復雜,他在心底喃喃自語。
若自己不開口。
應該……也一樣。
只不過那些話,會從神秀師兄的口中說出來,道宣征伐多地,以“伐折羅”的身份殺戮邪孽,清除黨派之敵,被律宗掃蕩的苦主,自然會順著這番言論,在法會之中投靠禪宗……這就是師兄目前所作的。
神秀要拿一樣東西,壓過道宣。
勢。
大勢。
車廂里落針可聞。
“這世上的權,都是爭出來的,靈山也不例外。”
寧奕一字一句,緩慢說道:“若是不爭,就不會來小雷音寺。”
說到這里,氣氛幾乎凝固。
云雀的眼皮微微跳動了一下。
他從入定的狀態之中醒來,看著寧奕,這個舉措也吸引了很多目光……少年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摸著光滑的腦門,不知道發生了什么。
他笑得很開心,像是想到了一件非常了不得的事情。
云雀的雙眼直直盯著寧奕。
他的聲音都帶著顫抖。
“寧先生,我想到了……”
“醫治裴姑娘神魂的辦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