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云雙手合十,對著比自己年輕許多的宋雀揖了一禮。
大禮。
“這些年,辛苦大客卿,為我佛門雪中送炭。”
老人的周身繚繞著游魚般的光芒,與沙粒一同組成旋轉的袈裟,他低眉自嘲道:“我出不了門,若是佛門無宋雀,那么地藏菩薩的覺醒,還要再等一百年。”
宋雀還了一禮。
“生來百載,虛度光陰。”邵云的面前,浮現了一本古樸的書頁,隨風沙翻動,沙沙作響,一個又一個的佛門古梵語文字從書頁內跳脫出來,像是一枚又一枚的印璽,圍繞著老人旋轉,不斷擴大,一時之間,有一座書中道理構造的巨大高樓,平地而起,將三人囊括其中。
“我時常在想……枯坐大雄寶殿,守著師尊留下來的手札,我到底得到了什么,想要看到什么……”
“都說修行佛法,如渡苦海,要去彼岸,那么,苦海在哪里,彼岸又在哪里?”
老人并沒有將這個道理延續下去,只是伸出一只手,干枯的五指輕輕握拳,擱置在胸前,笑道:“苦海在心中,是芥蒂,是仇怨,彼岸就在這些負面情緒的對面……人人皆可渡苦海,無須赤腳丈量世間萬丈紅塵,足不出戶亦可抵達彼岸。”
彼岸不在別的地方……彼岸在心中。
金易的神情一片渾噩。
“這個道理,我以為你會懂的。”邵云看著自己這幾年最為照顧的“小師弟”,語氣有些失望,“但是現在看來,我錯了……你鑄成大錯,造下殺孽,替人當了擋箭靶。”
說到這里。
老人望向宋雀,道:“大客卿,你今日若要打殺金易,我絕不阻攔。”
宋雀沒有給出一絲一毫的回應,眼神里一片木然。
他望向金易的神情,從一開始就沒有變過……與望向死人無異。
打殺金易,只須片刻。
這位律宗大宗主所謂的金剛體魄,在他宋雀面前不過一張白紙,伸手便可搗破。
“但老朽,今日有一個不情之請……”
古梵語文字砌成的高樓之中,老人的雙膝微微彎曲,在宋雀錯愕而訝異的眼神之中,老人的膝蓋跪落在熾熱的沙地之上,顫聲道:“這些年,大客卿為佛門嘔心瀝血,當得起這一拜。今日惟愿不要再開殺戒,佛門將興,經不起第二次拆解。”
宋雀沉默了很久。
他淡淡道:“邵云大師,我當不起你這一拜,拿了菩薩捻火,就要做事。宋某做的這些,不是為了博得誰的認可。”
說到這里,他望向伏在地上的金易,其中的言外之意不用再說。
宋雀繼續道:“既然知道是不情之請,大師何必再開口?”
大客卿平靜道:“十多年前,凈蓮身負詛咒,我要一查到底,當時也是您的不情之請,致使于此案的真相埋沒無果。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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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瑤池又因金易橫生風云,靈山經不起拆解,不能再死人……怎么,靈山的人命是人命,瑤池的人命就不是了?”
跪在地上的老人,身軀一顫,無法開口回答這個問題。
金易看著與自己一同跪伏地上,以頭顱磕在地面上的老人,他痛苦的閉上雙眼,道:“師兄,你不要這樣的……你是,大雄寶殿的殿主啊……”
這樣……連尊嚴都失去了。
老人抬起頭來,看著不成器的師弟,他的眼神并沒有大限將至的渾濁,反而一片清澈。
“殿主……”
“虛名罷了……”
“如果把那些你覺得珍貴的東西丟掉,能夠換來‘太平’,那么一切反而會容易許多。”
老人喘著氣,問道:“這些年來,我不曾踏出過靈山,今日破例了……你可知,此事的嚴重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