跪伏在地上的金易,身軀不受控制的顫抖起來,他簡直不敢相信。
邵云大師,竟然把那片光明都拱手送人了?
送給了寧奕?
律宗大宗主滿面鮮血之下,痛苦的閉上雙眼,額首青筋翻涌鼓現,神情復雜。
站在書簡樓外的宋凈蓮更是目瞪口呆,他捻著那角破爛衣衫碎片,有些錯愕的回頭去看靈山內的方向,目光遙遙隔著城墻鎖定天清池……先前大雄寶殿的鐘響,寧奕被召見,就是談的此事?
邵云要將靈山最珍貴的那片光明送給寧奕。
這一趟入靈山,寧奕得了太多太大的造化。
“終于知道……靈山之興,不在靈山了么。”宋雀有些嘲諷的笑了一聲,收斂笑容,不含感情的說:“這片光明送的好,這是寧奕需要的。這筆買賣,靈山不會虧。”
然后宋雀才后知后覺的捕捉到了邵云某句話中的一個重要信息。
你走之后,再過不久,我也要走了……
邵云的“走”,與自己的“走”。
意思不一樣。
“你在北境見過‘朱密’了嗎。”
老人忽然問了宋雀這么一個問題。
大客卿沉默片刻,點了點頭,道:“見過了。”
“是不是,很丑陋。”老人啞然笑了笑,伸手指了指胸口的位置。
那里是凡人心臟的所在之處。
大能者的身軀脫離凡胎,逐步通往不朽的殿堂……那里寄放著的,是道心。
犧牲自己大道,來保全圣山,脈系。
宋雀思忖片刻,搖了搖頭,“每個人在這世上都有在乎的東西,朱密為了保護自己在乎的圣山,不得不選擇犧牲,所以他失去了一些東西,但是也得到了另外的‘補償’……”
邵云咧開嘴角笑了笑,“是這樣嗎,大客卿不愧是除蓋障菩薩,看得比我要透徹許多,灑脫許多。”
“只不過是局外人罷了。”宋雀道:“大師的陽壽不像是要盡的樣子。”
“師尊說我,有命修行,無命參書。”
邵云的眉尖緩緩低垂,兩縷白色的長眉隨風沙飄起,他輕聲喃喃道:“久坐光明里,不得修行,只能翻書,書看完了,燈便也燃盡了……我有預感,離走的那一日,不遠了。”
宋雀無言以對。
金易已許久未曾動彈,似乎凝成了一座血色石塑。
宋伊人的手心感到了一陣溫暖,低下頭來,看著朱砂神情悲傷的攥攏他的掌心,聲音極輕的開口對他說,“邵云大師是個好人,我不想他死。”
年輕人一陣沉默,欲言又止。
為靈山奉獻一切的人,其實不是金易這樣“拋頭顱灑熱血”的魯莽之輩,動不動將頭顱放在鍘刀之下,事事黑白,動輒分出生死,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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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隨時放在嘴邊的人,并沒有真正考慮到靈山的未來。
靈山的未來是活。
每個人都要好好活著。
正因為有著像邵云大師這樣的人活著,忍著道心的屈辱,枯坐在光明殿中,靈山才能夠得以渡過最艱難的時刻……而自己的父親宋雀,其實也是這樣的人,背負著禪律兩宗的不理解,鄙夷,反抗,彈劾,阻力,一次又一次的抗下重擔,真正的大能,修行者,也是砥礪道心的“修心者”。
朱砂已經壓低了聲音。
但是在此刻的環境之中,哪里能夠躲過邵云的耳目。
老人和藹的聲音輕柔響起。
“小丫頭……死沒有什么,人人都會死,這是萬物的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