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白鯨站在門外。
他將木門推開了一條細狹的縫,卻沒有入內。
他就這么安靜站著,如一根木樁,伸出的那只手緩緩抽離,懸停在木門之外,似乎有些后悔自己開了門。
短暫恢復了“懵懂”的女童,雙手捧著生銹鐵鎖,惘然看著這一幕。
里面徐徐溢散出一股她天性喜歡的味道。
李白鯨望向她,柔聲問道:“如果待會打起來,先生的神魂需要多久才能蘇醒?”
女童眨了眨眼,抱著鐵鎖,緩緩一屁股坐在地上,雙瞳的間距逐漸變大,眼神也變得渙散開來。
李白鯨沒有得到回答。
他似乎在思考,在衡量……里面就是自己的母親,這一趟來天都,一是想帶回當年的舊部,二是想入宮帶走自己的母親,來之前他本以為,后者會更難一些。
但沒有想到,入天都的計劃被太子識破,今夜舊部盡遭血洗。
而入宮……卻是無比輕松。
接下來帶走齊虞,會遭遇到多少阻力?甘露先生修行遇到了一些問題,如今能夠以一縷神魂附在女童身上,陪自己入天都,便已是殊為不易,若是在關鍵時刻不能顯圣……麻煩就大了。
這些思量,在李白鯨腦海里糾纏。
二皇子做出了選擇。
他收回那只手,快步踏入殿中,然后腳步頓住。
之前腦海里構思的計劃在這里中止——
月光無法穿過竹窗黃紙,只能投出朦朧模糊的影子,一個懸在屋梁上的瘦削影子,搖搖晃晃,僅僅剩下脖頸與棉帛角力,已沒了氣息……太久未曾進食的原因,齊虞瘦的像是一根竹竿,披著寬大的宮袍,看起來像是一只自由的鳥雀——不知她哪里來的力氣,還能把自己掙扎著吊上屋梁。
地上躺著一個被踢翻的木凳。
這一幕安靜的畫面,卻如一枚炮彈。
重重擊打在李白鯨的心臟部位。
早已見慣了生死的年輕男人,鼻尖酸澀,感受到了切骨的悲傷,他默默來到母親身下,把凳子扶正,把那具尸身扶著摟下。
那個原本還惘然的女童,不知何時已來到了李白鯨身旁。
韓約那一縷神魂幽幽開口,問道:“太子做的?”
李白鯨搖了搖頭。
“不是他。”
母親死前,還給自己精心畫了妝容,嘴唇還含了胭脂,現場很干凈,沒有爭斗的痕跡,屋外門鎖都生銹了,這是母親花了很大功夫給自己準備的死亡。
李白鯨看著那張煞白的沒有血色的面孔,撫摸著泛著淺淡余溫的面頰。
他來晚了一些。
“帶她走么?”韓約不含感情地問,“遠行至此,我神魂清醒的時間越來越短了,如果太子發動武力……紅拂河老家伙不出手,我們可以帶一些人走。”
“不帶了。”
李白鯨搖了搖頭。
他放下了母親的尸體,輕聲道:“什么也不帶了,這些都留在天都吧。”
“先生。天快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