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密室里,安靜了很久。
蒙著面的青衣女子,看不太出神情,鬢角的兩縷青絲飄搖,她站在出口處的微光中,聽完了公孫越漫長的坦白。
從五年前,到如今。
從深淵里爬出來的丑陋家伙,重新跌回了深淵。
這個家伙的語氣倒沒有多少懺悔,在“說”到往事的時候,甚至忘卻了痛苦,一字一句麻木的把秘密抖出來,反而像是一種解脫。
而奇怪的是。
本來對公孫越十分厭惡的張君令,在聽完了這段“坦白”之后,心中竟然沒有鄙夷,沒有憎惡,這種感覺也不是麻木。
是平靜。
無數思緒擰在了一起。
“我很……痛苦。”
“這世上有我無法承受的東西,對顧謙的‘辜負’,就是其中一種。”
“他已經接手昆海樓,所有的真相都會水落石出。”
斷斷續續的神念,在棺木內飄出,被星輝凝結。
公孫越鮮血結痂的面皮抖了抖,擠出了一個看不出是笑的笑。
太子知道,這對他是最殘酷的折磨。
他已嘗盡世間苦難,而那些針對**的酷刑,遠遠沒有良心受到的譴責來得激烈……來得痛苦。
“你們救不活我的。”
公孫越聲音很輕的懇求,道:“放一把火,把這里燒了吧。就算你不做,我也會這么做的。張君令,給我一個痛快。”
一光一暗。
分落兩邊。
油燈搖曳,火光微渺。
站在微光里的青衣女子沉默了很久,最終輕輕彈出兩根手指,叩擊的那一刻,一縷油燈火苗掠出,落在這干燥的地下密室,嘩啦一聲,木枷被點燃,草屑被點燃,整個棺木都被點燃,火勢沸騰,她毫無留念地起身,離開昆海樓的密室。
而火海之中,被包裹著的男人,終于舒展了身體。
他長長舒了一口氣,骨骼也發出清脆的響聲,像是一個蜷縮的侏儒,終于能安穩進入夢鄉。
陰冷與黑暗被驅逐。
這片沸騰的火海反而顯得溫柔和寧靜。
從太清閣離開的馬車火速趕回了昆海樓,只著一件單衣的顧謙坐在馬車上,手中捏著太清閣的案卷,披頭散發,相當狼狽,下車之后急急奔向火海中燃燒的樓閣。
一只玉手將他拉了回來。
張君令不知何時來到了他的身邊,同時將一件黑色大袍披在了他的肩頭。
張君令陪著顧謙,兩個人誰也沒有說話,只是安靜站在這場火潮之外。
過了很久。
很久很久。
顧謙聲音很輕的說了兩個字。
“……謝謝。”
他蹲下身,將太清閣的卷宗,輕輕丟進了火中,怔怔出神。
紙張嗤的一聲燒了起來。
化為灰燼。
化為黑煙。
化為不可追尋的過往,化為徹底消弭的虛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