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法相信,若是她有一日醒來,會是什么樣子,直接成為燃火的‘涅槃’?”千手苦笑道:“寧奕,她真的還有醒來的一天嗎?”
“當然有。”
寧奕不假思索的開口,認真道:“丫頭一定會醒來。”
他回到蜀山的第一件事,就是回后山看望丫頭,讓他失望的,是丫頭還沒醒來,讓他驚喜的,則正如師姐所說,丫頭的神魂傷勢自愈了,而且愈發強大,就像是做了一個浩瀚長夢的沉眠者,每一刻的呼吸都是修行。
他拎著好些美酒,特地去后山禁地拜訪了猴子,嚴肅地問了這個問題。
猴子擺了擺手,讓寧奕別瞎想,說裴靈素的命線好得很,比他的執劍者命線還要好。
還說這就是所謂的大難不死,必有后福。
寧奕當時只能一陣苦笑。
但……猴子不會騙自己。
大圣說丫頭會醒,那么丫頭便一定會醒。
“小師弟,你說……”
似乎是喝得有點太多了,連師姐的聲音也變得迷糊。
“你說這里發生的事情,會不會也是一場夢呢?”千手兩根手指輕輕托著青銅酒樽,來回搖晃,酒液里倒映出一張酡紅的笑顏,大月高懸,皎皎月色在酒樽內流淌。
蜀山的月,蜀山的人,蜀山的過往,煙塵,歡笑,痛苦,都付在酒中——
千手一飲而盡。
她再是給自己滿上!
再是一飲而盡!
師姐以手扶額,壓低聲音仰面笑了起來,一陣長笑,穿林打葉。
小霜樓前。
響起女人低沉沙啞的嗓音,“若真是夢……我愿大醉三萬六千場!”
寧奕怔了怔。
大醉三萬六千場,師姐還真是豪氣。
他忽然恍惚地想,若真是夢,自己的那些苦,幼年遭的罪,一路走來的生死別離……是不是就不用承受了?
“如果是夢……”
寧奕搖了搖頭,甩了甩腦袋,像是甩掉了一整座天下那么沉重,他喃喃道:“還是算了吧。”
他凝視著酒樽,里面倒映的那雙眼瞳里并沒有醉意,反而愈發清醒。
他在過往逃避了無數次——
而在這一刻,輕飄飄的,某個將醉欲醉的時刻,他反而沒有逃避。
關于裴靈素的,徐清焰的,太子的,師姐的面孔,那些自己所困擾的,極力避免的問題,試圖繞開的彎路,一股腦涌了上來。
他好像明白了執劍者是什么。
執劍者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人啊,就是一個普普通通的,能夠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并且去做的人。
這一切都不是夢。
逝去的已經逝去了。
而他浴血奮戰,無數次舉劍,也守住了身后,那些不愿離開的人。
“欲執其劍,必承其重啊。”
若是劍器近仍在,聽見這句話,定會笑著夸一句寧小子孺子可教。
寧奕輕輕笑了笑,仰面一飲而盡,發現師姐已經低低伏在酒案上,沉沉睡去。
他替師姐蓋了一件輕衫,替兩位師兄整理儀容,蓋上毯子,最終一個人在月色中離開蜀山,馭劍向著北方那座天下飄搖而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