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奕心中并不平靜。
草原內部風起云涌,三大姓并沒有自己想象中那么“團結”,即便是大可汗,在金鹿王領的權威也十分有限。
草原八王旗分散的力量,自獅心王離開之后,便再沒有真正擰成一股。
這世上之所以有“權謀”二字的出現,便是因為有些事情,只有權謀能夠做到。
陸圣先生可以修成純陽氣,可以成為五百年前的五宗師,卻無法使得天下歸心……權謀二字,在于心術。葉老先生修為通天,卻無法像太宗皇帝那樣,使四海跪伏。
自己修為再強,若想讓草原歸心……也不是簡簡單單的拳頭大,就可以做到的。
此事放到大隋,也是一樣。
太子想要北伐,攘外必先安內,這才有了隱居天都三年的謀劃。這就是為什么,紅拂河那么多涅槃,卻無人可以統御大隋四境。
這世上的“領袖”,不一定是修為最強的那個人。
因為人心,與修為境界高低無關。
“這次回到草原……我要做的事情,是將八王旗的力量擰在一起,回復兩千年前烏爾勒一統草原的盛景。”寧奕坐在馬背上,看著那些帶著敵意的目光,在心底默默自語,“要做到這件事情,只會動武是遠遠不夠的。”
今日,他接受了兩撥人潮的注視。
一面是鮮花和禮贊。
一面是憤怒和敵視。
寧奕的懷中,有一枚古舊面具,輕輕震顫。
“你也感受到了么……”寧奕笑了笑,他一只手伸入懷中,輕輕觸碰著面具。
獅心王留下的寶器,擁有著聽聞萬物之音的神妙力量,手指觸碰的那一刻,寧奕腦海里浮現一副畫面。
草原萬千草屑,隨大風狂舞,一個瘦削身影坐在馬背上,無數道目光投在他的身上。
他走過一段孤獨而又漫長的路程,人潮狂呼,但入耳皆是寂滅。
無數道目光,有敬畏,有膜拜,有畏懼,有憤怒……
當年的獅心王,也遇到過自己這般場景。
面具內,響起了一道沙塵般粗糲的自語。
“征服的含義……是什么……”
寧奕觸摸著面具,直至那副神念烙刻的畫面消散。
他輕聲念著獅心王留下的問題。
征服的含義是什么?
征服的含義很簡單。
讓一個人跪倒。
即是征服。
征服的含義也很復雜。
你可以用刀砍去那個人的雙腿,可以用斧逼迫他的身軀,可以用太多的外力,使一個人屈服……但那不是真正的征服。
真正的征服,是讓一個人心甘情愿跪下。
面具里倒映的最后畫面。
是那個男人翻身下馬,獨自一人,牽馬漫步草原。
人潮漸稀,尸骨堆疊。
最后停步,面前是斷劍和殘垣。
身后是倒旗和懸顱。
秋風蕭瑟,孑然一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