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年前,宋雀希望自己成為一個自由之人,可是當他在浮屠古窟覺醒神海的那一刻,他踏上了一條與自己原先希望截然不同的道路……于是在捻火之后,那漫長悠久的歲月里,他時常回首,時常感慨。
自己到底算不算是尊重了自己的選擇?
成為靈山大客卿,守御一方蒼生,護衛一方赤土。
萬人之上,備受敬仰。
這固然很好。
可這不是一開始他想要的。
青衫男人緩緩扭頭,面朝佛子,聲音沙啞。
“你聽說過這句話么?人總是在容易的,和正確的事情當中做選擇……”
“這是我對凈蓮說的最后的道理。”
云雀神情復雜地與大客卿對視。
鬢發斑白的男人,笑道:“我給了凈蓮一枚玉令,告訴他,如果遇到無法解決的危險,就捏碎玉令。”
“我在這光明殿內坐了一夜,不是為了占卜,而是為了等待。但凡那枚玉令有一絲一毫的震顫跡象,我都會破開虛空,就算是紅拂河里的那些老家伙全都跳出來,也絕不可能攔得住我。”
咔嚓一聲。
青衫男人默默攥攏雙拳,骨骼噼啪作響。
他再度望向云雀,輕輕笑道:“他長大了,我尊重他的選擇,也信任他的選擇。”
云雀的眼眶有些泛紅。
佛子動了動嘴唇,欲言又止。
直到大客卿回身準備掀簾。
云雀終于下定決心,從衣襟內取出一枚傳訊令,聲音顫抖地遞了出去。
“宋雀先生,這是……甲子城的戰報。”
……
……
“撕拉”一聲。
戰報文書被撕得粉碎。
再撕。
十片,百片,這封文書不知被撕了多少次,最終被太子捏在掌心,重重一掌拍下,整座玉案轟然倒塌,如此仍不解氣,太子站起身子,狠狠拂袖,將身旁的玉瓷,酒盞,全都掃在地上。
屏風破碎,書畫墜落。
殿外諸人,單單看見窗紙倒映的模糊影像,便是一陣心驚膽戰。
多少年了?
太子何時有過今日這般失態模樣?
昆海樓兩份戰報文書,在一天之內相繼送達。
第一封,是甲子城大勝之喜報,彼時戰報傳來之際,天都城內一片喜慶,廟堂得知韓約三尊法身被滅,連同數萬鬼修遭遇重創,幾乎要提前擺下慶功宴席。
這是何等概念?
按照第一封戰報文書的情報來看,東境之戰,甲子大勝,等同于是天都方提前拿下勝利。
可還沒等太子高興,第二封戰報文書便送抵天都。
此時此刻,顧謙跪伏屋內,他根本不看正眼去看殿下,只敢用抬起一縷余光。
破碎的屏風,倒映著一個跌坐長椅的年輕身影,太子頹然沙啞的聲音,在閣內緩緩響起。
“羌山,龜趺山,太游山,三位圣山山主全部戰死……”
“姜玉虛戰死……”
“宋凈蓮,朱砂戰死……”
“甲子城傷亡三萬六千人,要塞淪陷,城池破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