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瓊忙到亥正才回臥房來,他進來的時候,薛愷悅已經洗了個澡,躺在靠窗的竹榻上了,五月中旬的天氣,白天熱,晚上也熱,只有躺在竹榻上才能感覺不那么熱。顧瓊見狀就笑了,走過來坐在榻邊的椅子上跟他閑話:“貴君給陛下寄信了?”
薛愷悅沒起身,懶懶地道:“你怎得知道我寄信了?”
顧瓊邊歪頭微笑:“小伙計告訴我的,說你讓他去了趟遞鋪,給陛下寄了急腳遞。”
這也沒什么好瞞人的,薛愷悅大方答道:“我今個兒又碰到咱們之前在景州遇到的那兩個女子了,她倆是原來白虎國的人,來咱們這邊鼓動玄武和白虎的舊將造反,這樣的大事當然得趕緊告訴陛下。”
顧瓊驚愕不已:“景州遇到的女子?就是那個容貌有兩分像陛下的?”
薛愷悅重重點頭:“就是她們,我跟蹤她們到了雷葶將軍家里,本想當場把她們抓住送到知州衙門,又怕她們死活不承認,那知州沒有證據是不會拿她們怎么樣的,只好先給陛下寄信,陛下派御前侍衛直接抓人,就不用這么麻煩了。”
顧瓊聽了十分贊同地道:“貴君不同她們動手是對的,她們想來都是蠻荒之地的亡命之徒,貴君是千金之軀,同她們交手,萬一有個閃失,陛下還不得心疼壞了呀?”
薛愷悅初始聽得連連點頭,及至聽到最后一句,便忍不住笑著拍了一下竹榻:“怡卿你打趣我?看我不起來收拾你。”他說是這么說,可是根本不動身,自從家人全部離世,他就格外珍惜跟宮中眾人的情意,雖不能做到跟每個人都親如兄弟,卻也很難把誰當對頭,這幾日與顧瓊同吃同住,在飲食起居的細節上享受著顧瓊的照顧,不自覺地就和顧瓊比先前更親密一些,像這樣的玩笑,他之前是絕不會同顧瓊開的,此刻就很自然地說出了口。
顧瓊顯然聽出來薛愷悅是在開玩笑,笑呵呵地站起身來沖他作揖:“貴君哥哥恕罪,是弟弟一不留神嘴快了,哥哥原諒弟弟吧。”邊說邊沖他調皮地眨眼。
薛愷悅滿意地點頭:“瞧你態度誠懇,哥哥就原諒你啦。”說著還沖顧瓊指指了椅子:“還不快坐?等哥哥把你摁在椅子上呢?”
顧瓊聽了夸張地轉了兩個圈,身上繡著銀線瓊花的長袍隨著步伐輕揚,宛似一朵睡蓮在夜空中綻放,顧瓊轉完圈圈,就自顧自地抬手撩鬢發,等立定了方才微微屈膝當作行禮,臉上的表情明媚動人:“哥哥真是寬宏大度胸襟如海,弟弟萬分佩服!”
薛愷悅被逗地笑個不停:“快起來,你也太會哄人開心了。”
顧瓊聞言就勢坐了下來,卻又看著薛愷悅曼聲道:“小伙計最開始告訴我的時候啊,我還以為哥哥是給陛下寫家信呢。還想著,我都寫了四封信了,哥哥一封也不寫,顯得我一天也離不開陛下似的,如今哥哥也寫了,可見不是我一個人粘陛下。誰知道,哥哥又不是寫這個。”
薛愷悅聽了,心里的苦澀就擋不住地往外冒,不自覺地就把心里的話講了出來:“我給她寫家信做什么?她在宮里整天都有人陪,估計連一刻也不曾想過我。”
顧瓊聽了,又一順間的錯愕,歪著腦袋從下往上認真地打量他的臉色,片刻后,輕聲細語地勸慰他:“女兒家嘛都是這樣的,只要她收到咱們的書信的時候,不覺得厭煩、不扔到一邊就可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