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愷悅很有點餓了,他不由得再次看向安瀾,卻見安瀾神仙般的容顏上也有一絲不耐煩,只是安瀾城府深,在這樣的喜慶場合努力控制了表情,讓人看不出究竟有多少不快罷了。
安瀾沒發話,其他人也都不好先說什么,便連平日里口角快利的陳語易,都安靜地坐著。陳文卿今個兒著了一身珊瑚粉的衣裳,這顏色本是極顯年輕嬌俏的,剪裁又得當,愣是把已經發福的腰身給修飾成了纖腰一搦的效果,圓潤的臉頰上涂了一層淡淡的膏脂,使得平日里并不是那么細膩的肌膚看上去光滑水潤,細長的眉毛更是精心地描畫過了,宛如遠山含黛春草著煙,鬢角指甲該修飾裁剪的也都修飾裁剪了,渾身上下無一處可挑剔,但不知怎得,整個人看上去卻是一幅不大有神采的樣子,靜默得像是一尊雕像。
薛愷悅暗暗琢磨,陳語易這架勢多半是被安瀾給震到了,他雖和陳語易關系一般,但想到自己是和陳語易同樣的君卿,心里一時間說不上是什么滋味,雖然談不上有多么難過,但物傷其類的感覺還是很明顯的,方才和安瀾言和所帶來的釋然輕松已經消失不見了。
“寶貝,再等會兒,還沒開席呢。”一聲著急的勸阻打破了寧靜,薛愷悅隨著眾人看過去,見顧瓊坐在孩子席上,正伸手攔擋眼巴巴地看著菜肴的長樂。長樂皇子嘟著紅紅的小嘴唇,皺著淡淡的小眉毛,小小的眼睛中寫滿了委屈,看得人好不心疼。
“大人等得及,孩子哪能受得了?知柔怎得還不來?昨個兒夜里累著了不成?”冷清泉看向院門,瞭望了一眼,就看著安瀾發牢騷,聲音不高不低。薛愷悅幾個聽在耳朵里,都知道冷清泉這話外之意,是嫌沈知柔仗著圣恩,不肯早起,但也都沒有接腔,只看向安瀾。
沈知柔原本并沒有愛遲到的毛病,但自從帶著心疾生下永樂皇子,身子就比之前弱一些,偶爾遇到承寵的時候圣恩過厚,早上就容易起不來,別說日上三竿,便是睡到未時末也是有的。
“昨個是慧卿侍寢的?”安瀾頂不住幾個人催促的視線,抬手招了小侍宏兒過來,低聲詢問。雖說安瀾已經壓低了聲音,可是薛愷悅幾個與安瀾隔得都不遠,每個人都聽得清清楚楚的,當下無不留了神。
“昨晚是嘉君殿下承寵的。”那宏兒聲音不大,卻是答得干脆簡潔。
眾人聞言齊刷刷地看向了董云飛,只見董嘉君大熱天穿了件高領帶玉扣的細紡宮袍,把優雅的天鵝頸遮得嚴嚴實實。
董嘉君見眾人全都看了過來,有些不大好意思,俊俏的臉頰上浮起兩朵紅云:“我說你們幾個,不要再看了,再看你們今個兒就要吃紅燒董云飛了。”
董云飛這話說得有趣,漂浮在空中的薄薄醋意迅速地消散了。趙玉澤第一個格格笑了起來,薛愷悅也跟著輕笑,林從更是指指宴席上的紅燒鯉魚,沖董云飛眨眼睛,安瀾微笑著發話:“罷了,知柔不知幾時起,不等了,咱們動筷子,歌舞也可以開始了。”
皇后發了話,眾人也就不再客氣,薛愷悅在用膳上向來不扭捏,此刻更是頻頻下箸,也就一盞茶的功夫,他就吃了個半飽,星目一掃,見席上有道蜜餞冰粉,看數量是每人一碗,便把自己那碗端到面前,用勺子挖著大口吃冰粉,才吃了兩口,便聽見一個柔弱的男子聲音道:“臣侍來遲了,皇后勿怪。”
薛愷悅抬頭一看,見沈知柔一身翠衣綠裳,恰似扶風弱柳一般款款而來,許是走得有些急,沈慧卿臉上有著薄薄的汗珠兒,離得近了,還能聽到細微的喘氣聲。薛愷悅看了暗道,沈知柔這般嬌弱倒讓人不好發火。果然安瀾只是淡淡地問了句:“慧卿怎得這般遲?可是身體不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