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男兒卻是不指責別人,只批評明帝,批評明帝身為天子不顧身份,召幸民男有損圣德,批評明帝縱容后宮向臣下索要古董書畫,批評明帝包庇罪犯拖延審判,言道她有此三失,方才引得姚天示警,她若不改,必有后殃。
明帝聽得又氣又糊涂,質問這男兒她幾時召幸民男了,幾時縱容后宮向臣下索要古董書畫了,幾時包屁罪犯了?這男兒卻絲毫不怕她,高聲言道她乘船游太液池,召民男侍酒,引得游人側目,眾人皆見,她如何能抵賴?她宮中的文卿殿下向北境王家索要字畫,北境百姓人言洶洶,她如何能抵賴?她包庇陳帆和馮姝的妹妹,不準刑部盡快結案,乃是眾所皆知,她又如何能抵賴?
明帝聽了,氣得火冒三丈,當廷詢問鴻臚寺少卿王韶,文卿殿下是如何向王家索要的字畫?
那王韶哆哆嗦嗦地回答道根本沒有此事,她壓根兒不認識文卿殿下,這御史乃是道聽途說。
明帝聽了,心頭這火氣小了一些,她看著這男御史,忍耐著說了句:“朕的后宮不會做這樣的事,以后卿家奏事,還請審核清楚,莫給朕的后宮潑黑水。”
那男兒聽了,梗著脖子道了一聲:“微臣身為御史,本就是天子的耳目,風聞言事乃是本職,若事事都審核了再奏稟陛下,那陛下要到何時才能得到消息?有些本就撲朔迷離的事,陛下更是一輩子都別想知道了。況且微臣所奏三事,只有第二件得自傳聞,可此事也不見得就不是實情,陛下當著這么多人的面詢問這王大人,王大人焉敢說實話?”
明帝聽了,倏地一下就冷靜了下來,這男兒態度雖然頗為不遜,但所說的話卻是很有道理,或者其中有什么她不知道的內幕也未可知。她這么想著,就和緩了口氣,對這男兒道:“召民男侍酒,是朕一時考慮不周,朕以后引以為戒,陳馮二人的案子,天祥節一過,關尚書自會秉公斷判,至于字畫一事,俟朕慢慢究問,倘若果有此事,朕必定戒斥后宮,斷不寬縱。”
這男兒看她這般講,方才退了一步回歸本位。
明帝一撣袖子就要散朝,卻聽淑親王抗聲道:“陛下,陛下對老臣所言男兒之事不置一詞,難道陛下拼著天怒人怨,也要繼續縱容男兒嗎?”
淑親王這么一喊,其他文武也都仰起頭看向明帝,明帝按捺住心中火氣,冷聲道:“連日酷熱,這一場暴雨,正解暑熱,以朕看,此雨甚是及時,未必便是兇兆。而況,雨自昨夜至今日,也才下了一天而已,淑王僅憑這一天的雨,就認定是朕失德,淑王不覺得過于夸大其詞了么?把朕形容成一個失德帝王,于淑王有何好處?”
明帝捏了捏拳頭,她便是要約束男兒,也不能在今日,更不能當著這么多文武的面公然下旨,她不能讓江澄的心血付之東流。
淑親王聽了,便沖明帝抱了抱拳,不再說話。明帝掃掃全場,見柳笙、關荷、秦瑛、向錦幾個都沖她點頭,她便放心地散朝而去。
在暴雨中乘輦回到麟趾殿,安瀾幾個全都等在殿里。一見明帝到了,全都笑盈盈地迎了上來,安瀾接過鳳袍,薛愷悅捧上便裝,陳語易端來茶水,林從遞來手帕,冷清泉和董云飛兩個抬著臉盆,趙玉澤服侍她洗臉,幾個人圍成一圈爭著服侍她,比平日里殷勤百倍。
明帝抬手撫撫安瀾的白玉凝脂般的臉頰,“今個兒怎么了,一個個的這么勤快?”
安瀾笑得溫柔極了:“今個兒是天祥節嘛,臣侍們殷勤些是對的。”